也许是因为我高中讨厌高中老师,大学讨厌大学舍友,上班讨厌上班同事,我的人生中没有一点能提供爱生长的土壤,我不爱别人,别人也讨厌我,所以在我被车撞死后,我曾经认识的人没有一个表现出悲伤。
我也没有。
我唯一感到有点难过的事是没看成txt的演唱会,好不容易攒好钱请了长假,连韩国的签证都办好了,结果却半路夭折了。
在人间徘徊了一个月,依然没有黑白无常来收走我的灵魂,我意识到,他们把我忘了。如同躺在那个偏僻的临时坟场里的我的身体,我的灵魂也一起无人问津了。
所以我独自飘到了韩国。
说实话,我蛮喜欢变成鬼的感觉的,没有任何负担,不需要任何社交生活,另外,还可以永远待在阴暗的角落不用害怕被说不正常,毕竟我真的很喜欢阴暗的角落。
老天爷夺走了我的生命吗?我并不觉得,反而,我觉得他馈赠了我太多。已经厌烦了嘴上说着想死但是一站到阳台上还是腿肚子发颤的感觉,不需要任何勇气就做到了我一直想做的事,而且没有人能看到我,我真正的无忧无虑了。
我飘过去的时候,演唱会已经接近尾声,我趴在栏杆上看档人跳sugarrushride,其实只是看着崔秀冰,一个透明的鬼魂被接连而来的幸福砸得有点晕乎乎。
生前我是彬嬷,嬷到了一种丧心病狂的地步,认为所有靠近彬彬的男人都是别有用心,认为这个小女孩在四个大男人里真的很危险,虽然平时会不小心嗑到领悟,但是立刻就会翻脸把产品舞成舔狗龟龟大小姐冰冰的模式,当然这是在我心情好的情况下,我一年355天都心情不好,所以我的微博主页充满了对彬彬队友的内涵和嘲讽。总而言之,我是一个时而抚慰时而骂队友的彬嬷,我相信全天下的嬷嬷只有比我更贱的,没有比我更好的。
怀着这样一种虔诚,我始终专注地盯着台上的崔秀冰,没有发现崔燃尽频繁落在这里的眼神。
演唱会结束了,身边的人群仿若潮涌,我在其中感受不到任何推搡之意,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们不同的事实。但我并不难过,我不理解为什么有些人死后会为本该已释重负的事感到悲伤。
况且,我前面的女孩正在小声讨论要不要待会偷偷溜进后台,实在不行也好歹递个联系方式什么的,而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溜进去看崔秀冰。
我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做决定的时刻。
化妆室后台很乱,还好档人没有如同我脑内剧场一般上演淫趴,里面只有三个人,崔矾桂靠着沙发在很专注地打游戏,崔燃尽对着镜子卸妆,而秀冰闭着眼睛,还没完全睡着。
路过崔燃尽的时候我嘟囔了一声,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这么臭美啊,没注意到他微微停顿的动作,我径直蹲在了咻彬旁边。
他很安全,但这个事实在令我放心之后又让我有些不甘,在皱着眉苦大仇深了一会之后,我觉得有些累,就坐到了沙发上打算休息一会。
鬼也是会累的吗?我的身子落下时沙发没有一丝凹陷的痕迹,都怪我生前太累了,到处给人做牛做马,连追星都不敢辱追,所以死后就变得特别容易累,什么都不做都好累。
才坐下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崔咻彬就要出门了,我有点不想动弹,但又更不想和这两个家伙待在一起,只好认命一样拖起烂泥一般的身体跟着秀冰走出去。
崔咻彬站在饮品柜前,看似在纠结买什么,实则在通过从柜子里洇出的蓝色光线看站在身后的女孩。
她是鬼魂,他很确定,走路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一个人跑到男团化妆室后台也没有任何人会发现,除了自己能看到她,这副无人注意的可怜样子就像最初的自己一样。
是因为很冷吗?夏夜吹来的风是闷热的,崔咻彬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看见身后呆呆站着的女孩穿着一件长及大腿一半的黑色卫衣,围着长长的、几乎要垂落到地面的黑白条纹围巾。卫衣很宽大,腿上穿着中筒袜,手收在卫衣袖子里面,好像要把整个人藏在衣服里一样。
一定是moa,死后还执着地留在这里——啊,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有这么痴情的粉丝,他慢吞吞地想着,以至于不小心多拿了一瓶饮料。
那块饮料被孤零零地放在空旷的地上,不久后,一个男人缓缓蹲在它面前,摘下兜帽,露出棕黄色的头发。他略微掀开一点外套的领子散热,拧开盖子仰头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