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弓弦波动,宝珠突然朝着旷野树丛中放了一箭。
十三郎茫然四顾,摸不着头脑,韦训喝彩:“好眼力!”
宝珠意气扬扬,昂首挺胸,鼻子几乎翘到天上去了。她射中的是一只藏在浓密灌木中的花兔,目标很小。这个距离射中猎物算不得什么本事,难得的是她能在斑驳阴影之中一眼看见这只同样花色斑驳的小动物。听他夸得懂行,心里更是得意。
韦训足不点地飞身掠过灌木丛,片刻间将她的猎物捡了回来。宝珠看着他轻飘飘的背影,心想他虽然外号不叫‘某某猞猁’,但箭矢脱手之后,立刻去飞扑去捡拾猎物,用途倒是跟她的猞猁完全一样,心中不禁好笑。
然而那只瘦骨伶仃的死兔到手,她立刻失望地大呼:“怎么这么瘦!”
韦训笑道:“你以前都在皇家禁苑中打猎吧?那是不许平民入内的,猎物无忧无虑,自然养的肥壮。外面的人都吃不饱,野地里的兔子,当然就是这般模样。”
宝珠本来以为今日可以开开荤,将兔儿烤来吃,但到手一掂量,只怕剥皮之后就光剩下骨头了,心中甚是恼恨。看了看韦训,低头再看看兔子,心想出宫之后,人也瘦条条,兔也瘦条条,连路上跑的马都是瘦的。恐怕自己一路风餐露宿、千里跋涉赶到幽州时,也会跟这兔子一样寒伧了。
她怏怏不乐将死兔丢回给韦训:“扔了吧,根本没有能吃的地方。”
韦训说:“吃肯定是能吃的,扔了多可惜。”于是拔了根细韧的草梗,将兔儿拴在腰间。赶到下一处食肆时,他将兔子剥了皮,去掉四肢和内脏污物,请店主将胴体连骨带肉一起剁碎,塞进胡饼里入炉烤制。那张兔皮就当作店主的辛苦费。
等了片刻,兔肉碎胡饼热腾腾出炉,饼焦脆可口,馅鲜香四溢,除了骨渣嚼着有些费牙,味道竟然美极。宝珠饥肠辘辘,双手捧着饼大嚼,吃相还算斯文优雅,眼神已经跟逃难的饥民没有两样了。
韦训和十三郎自然不会跟她抢食,袖手旁观,心里都有点儿同情。这姑娘从小锦衣玉食,现在流离失所,为了吃上一口肉绞尽脑汁,委实有些可怜,也怨不得她动不动就泪汪汪地掉珍珠。
十三郎小声说:“到底是身体底子好,出土才二十多天,胃口就这么好了。”
韦训点了点头,没有作声。他目光如电,习以为常地扫一遍附近来往旅客,忽然眼前闪过一片白光,顿觉寒风拂背,手足冰冷。他直直盯着那个方向,咬住牙关,紧紧攥住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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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新丰县进入华州区域,前面是下圭县,再往前就是潼关了。
潼关乃是关中的大门,素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有畿内首险、四镇咽喉的称号,是长安至洛阳途中最险峻的军事要冲,其守卫也与别不同,勘验相当严格,恐怕很难用普通的贿赂通过。
一行人在旅店中谋划如何才能顺利通过潼关,思来想去不得要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伪造个奴婢身份,依附人数众多的商队蒙混过关,但这又是宝珠最反感的。
韦训倚靠在窗前,头枕在胳膊上,俯视街中人来人往,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似乎心不在焉。
十三郎和宝珠商量半天没有结果,转头问他:“大师兄有什么意见?”
韦训头也不回,喃喃道:“过不去也没什么。回去长安,向北取道延州、太原一样能走到幽州。”
宝珠皱眉道:“说什么怪话,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都走了好几天了,怎么能再回长安?”
韦训回过头来,懒懒地说:“让十三牵着驴过去,我背着你半夜闯关也不是不行。”
宝珠怒拍案几:“休得胡说!你可去过潼关?那地方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中间的羊肠小道仅容一辆牛车通行,只要有人把守,飞鸟都过不去。再说驻守潼关古城的官兵有几千人,到时候万箭齐发,管你闯关的是猿猴还是猞猁,都给射成刺猬!”
“那就在下圭县多住几天看看情况好了。”
“多住几天?!”
不管她说得如何凶险,韦训好似当耳旁风一般,留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又去看窗外景色了。从新丰县出来后,不知为何,韦训对赶路这事有点消极,能拖则拖,也不催着她早起了。
这人一天到晚精神抖擞两眼冒光,根本看不见他疲惫,这两天却一反常态,起得晚睡得早,天刚擦黑就回自己房间去了。宝珠晚上有事去找也见不到人,只有十三郎出来应对。
宝珠非常困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街上人来人往,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十三郎起身说:“我这就去买通下圭县的门吏,先通过下圭,才能说入潼关的事。而且我的过所上只写了在京畿之内通行字样,以后不管朝哪儿走,我都得去官府申请添上几句再说。”
宝珠竟然对小沙弥产生了一丝羡慕:“沙门的身份真自在,我要是能弄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