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季总是漫长的。
绵绵细雨如绸缎般轻轻飘下,浸没在烟雨之中的青石小巷,沾染了些许迷离,向过客们展示着江南特有的温婉柔和。
楚宁极撑着油纸伞,独自行走于热闹的街边。身旁是车水马龙的街市,入耳却只有细碎的雨声,仿佛手中的伞将尘世的喧嚣都隔绝在外,唯余伞下的一片宁静。转身拐入小巷,楚宁极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条弯弯曲曲的小巷,其实是穿过两个街口的捷径。但由于巷子过于隐蔽,且巷子内道路十分曲折,所以平时只有偶尔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会经过这里。而楚宁极之所以会走进来,则是为了回家。
在这条巷子的中央,有一处十分雅致的小院。在枝蔓的掩映之下,一栋朱漆别墅静静伫立着,仿若旧时代的遗珠,宁静而又充满神秘感。
事实上,这栋别墅里住着不少人。
楚宁极快步走到了自家院子的围栏旁,见四下无人,十分迅速地双脚一蹬,从围栏上翻了进去。等好不容易避开耳目回了自己的卧房,见到的却是女佣秦雪满脸的焦急。
秦雪来楚家帮佣也有好些年了,对楚宁极这个大小姐最是忠心,所以楚宁极每次偷跑出去都是秦雪替她守在屋里。从一开始的心虚害怕,到后来逐渐习惯了之后的淡然,楚宁极倒是从来没有在秦雪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当下也知道必然是有事发生,楚宁极反手关上了门,向屋子里走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秦雪见到楚宁极,急忙快步迎了上去。“太太刚才来过了,说有事找你。我推脱说你身体不适,正休息呢,太太说等你醒了,就立马去正厅,她有话要说。”
楚宁极低头思索了半天,却没能想出来究竟能有什么事让母亲这样着急。最后决定作罢,先去正厅看看再说。转身去衣帽间换了身衣服,又在秦雪的帮助下稍微化了个淡妆,见镜中的自己看上去气色差了不少,楚宁极满意地点点头,独自一人下了楼。
“母亲。”
正厅里,楚夫人正端坐上首,面色淡然地喝着茶。楚宁极仔细打量了一番,发现楚夫人神色之中并无一丝急躁慌乱,心想必定也不是什么大事,心里稍微安定几分。她开口唤了一声,还不忘顺势咳嗽几下,以表明自己确实身体不适。
“来了?”楚夫人闻言抬起头,眼神淡然地扫过,“来了就坐吧。你先看看桌上的东西。”
楚宁极不明所以,坐在沙发上伸手拿过了桌上地文件袋。这一看,倒是惊得她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文件袋里装着几张照片,拍的都是她和闺中密友偷偷外出游玩时的样子。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像是偷拍。
密友穆言桑和她的生活环境有着很大的差别。楚家人守旧,将她培养成了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千金,平日除了家人以外,就只能偶尔见到世交穆家的小姐。可穆言桑不同,她身为穆家晚辈里唯一的女孩子,是家里最受宠的一个。穆言桑的几个哥哥都是留学生,于是当她提出也想出国留学时,穆家的长辈们欣然同意了。
接受了新式教育的穆言桑,带给楚宁极的冲击不可谓不小。穆言桑常常会向她讲述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告诉她很多她从未听过、甚至无法想象的事情。在楚宁极的观念当中,这是离经叛道的。可一旦见识过大千世界的绚丽,总会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于是,在穆言桑的诉说下,楚宁极脑海中第一次出现了逃离这里的想法。
渐渐的,在穆言桑的影响下,楚宁极对于这个世界有了崭新的认识。
压抑太久的人总是叛逆的。
终于,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和穆言桑一起,偷偷从院墙翻了出去。
从那时起,楚宁极只要有机会就偷偷溜出去,在街上闲逛许久才回家。有时候和穆言桑一起,有时候是独自一人。这段时间,她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将她生活了多年的这座小城里大大小小的街道都走了一遍。
她知道或许总有一天会被发现,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一刻,她心里也说不清究竟是慌乱多一些,还是释然多一些。
“以后,来往接待等琐事都交给你妹妹,你就在自己的房间里修身养性吧。穆家那边,我会和他们说清楚,今后我楚家不欢迎穆小姐上门。”
楚宁极回到房间的时候,秦雪已经不在里面了。想来也是,她偷跑出去这么多次都没被发现,必定有秦雪的掩护。只是有些对不住秦雪,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此丢了工作。
被反锁在房间里的楚宁极并没有就此放弃。她摔东西、绝食,试图反抗家族对她的禁锢,却没能换来长辈的怜惜。最终,她选择了妥协,自暴自弃似的坐在窗边绣起了花来。
这样毫无生气的日子维持了两个月,就在她将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这是一个十分平常的晚上。吃过晚饭后,母亲走了进来,告诉她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她说家族决定将她嫁给市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