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朗见元夕凝肃的脸色,心头微紧。
“杜云幽没死,人在东州。”
元夕道:
“或许是因为东境动乱的原因,许多身份户籍不明的人都聚集过去,以此来避免遭受官府的盘查,我已派人对他进行时刻的跟踪。另外,我借用了母亲的一些人情,查到极深极细的地步,终于探到了他和皇后的关系。”
他将杜云幽和金徽酒的兄弟关系告知给林初朗。
林初朗听此消息,心中一阵震诧,又为自己当初的推测得到印证而惊喜。
“那么整件事情便如我们所料的那般,是一场充满意外与阴谋的闹剧。”
他将怀中的孩子放到床榻的内侧,为她掖好被子,又看向元夕,“萧祺缘为了给我们下不来台的难堪,派人叫六儿替代了五倌,准备让他在戏台上故意露丑来羞辱策划这次福宴的我们,可六儿的秘密却被杜云幽意外地发现,他因不赞同这般有损戏班声誉的丑事发生而和六儿起了争执,混乱之中用一截琵琶弦失手勒死了六儿,然后便入宫去求救金徽酒。”
“而皇后得知此事以后,一方面为救兄弟,一方面为打击孟氏萧氏和我们两家的势力,便策划了让刺客顶替六儿刺杀孟愚鸢,再嫁祸于我们的密谋……好一只惯看螳螂捕蝉的黄雀,好一尾触之非死即伤的毒蝎……”
元夕道:“这样看来,当初戏楼那场大火也是皇后为了毁灭人证而制造的惨案……”他哀恨半晌,问林初朗是否要将杜云幽捉拿回宫和皇后对质。
林初朗思量片刻,摇摇头,叫他按兵不动。
“我们与皇后迄今为止尚无直接的龃龉和明面的矛盾,若在此时把这事抖落出来,于我们而言并无很大的好处,只会平白掀起后宫的风波,叫旁人占了便宜。”
“更何况杜云幽那边对皇后的情谊与态度如何,我们也不清楚,若他是个死心塌地肯为兄长卖命的,那我们拿他也没有办法。”
元夕点点头,又愁愤道:
“那便任由西斋中的那位这般无虑无忧、人面兽心地安待下去?”
林初朗知他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其实也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加愤懑。只是他心知此刻并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便开口劝道:
“天道有轮回,恶事做尽的人要掩盖罪孽便如同拿纸来包覆火焰,总有一天会烧破窟窿。”
“我们且将拿捏的把柄当做助火之油,做催化之用或救命之机便好。”
元夕听完,幽幽叹道:“也只能如此了。”说罢,又道他之前请到南阁协助调查李徽郎命案的那位金石馆老板如今已派人密送出宫了。
林初朗在得知结果之后,舒了口气,可平淡的脸色又旋即染上哀戚。
“李徽郎的事,我们总算得知了真相,”他望向孤身守在殿门口,方才又走到角落去挑灯花的那个人影,低声说,“只可怜了流玉,一直恨错了人。”
“岂止是他恨错了人,”元夕恨恨地笑,“我们每个人不是都被他算计在股掌之间么……”
林初朗知道这些事现在多说无益,何况本也有别的话要与他讲,便转了话头,说起九王姬出使东疆的近况来。
“我今早去政殿给陛下送膳的时候看到了王姬寄来的奏折,折上说她遣散了那群从北境到东疆的僧人,又在和藩王的谈判中解决了动乱,还没动一兵一卒呢。”
“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能顺利回京了。”
林初朗说完,见元夕又愣又喜的神情,笑了笑,接着打趣道:
“陛下说最迟是在明年腊月,可依我看,不出一年她就会回来……她心在这里,等不及,也待不住。”
“胡说八道,”元夕抬手去捂他嘴,脸涨得通红,可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地问,“她当着、当真快回来了么?”
林初朗道:“那奏折上写得清清楚楚,你放心罢。”
元夕的眼中闪过一丝窃窃的欢喜,可又旋即地晦暗了。
“回来了,又能怎样呢……”他抚着自己微隆的肚皮,唇边泛起一丝苦笑,“回来,她年纪不小了,也总该娶亲了吧。”
他一边望着远处灯架上忽明忽暗的烛光出神,一边嗫嚅着:
“不知哪位公子郎君会有这个福气,能与她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林初朗闻言,抓了他的手,摇头说:“她不会娶亲的,她心中只有你一个。”
元夕垂了眼眸,默默道:“她该娶亲的,我既与她盟约了来世,便不该耽误她的今生……这太自私。”
“可感情本来就是自私的。”林初朗温柔道。
元夕轻蹙双眉,苦笑道:“若是自私,你又为何要忍受与后宫众郎君分享陛下的寂寥呢?”他提起近日梁雪雍常去西斋,鲜宿北宫的情况。
林初朗怔了怔,垂着头说他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我怎敢奢求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