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显然不这样想。
明姣闻言之下大惊,禁不住抬头,恰与他凝视自己的目光对上。
那双眼深不见底,隐隐闪烁着笑意,荀琰面容沉静,不像是玩笑。
这样的话,出自这样一个人的口中,任是谁,怕是都忍不住春心萌动。
可那眼底的笑意落在明姣眼里,便如同刽子手的屠刀架在脖颈,这话听在明姣耳中更让她觉得讽刺。明家一门战死的消息尚在耳边吵闹不休,她两次饮下毒酒的剧痛仍在,罪魁祸首却告诉她,自己福泽深厚?
明姣脸色倏地惨白,实在很难装得下去,冷声道:“陛下福禄深厚,臣女薄草之姿,于国于家皆无所树,怎敢当陛下夸赞,恐更无福泽可言。”
她声音冷冷的,荀琰听了有些惊讶,他怕是明姣未曾听懂自己的暗示。
但他记得明姣聪慧,曾在宫中与自己舌辩,最后他允了她在宫中不必对任何人行跪礼。如此这般的明姣,会听不懂自己的话吗?
还是她刻意装作不懂?
荀琰想,怕是自己方才的行为孟浪了些,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所以为保闺中清誉,才对自己退避三舍。
罢了罢了,此事急不得,且让她缓缓。
于是他再次强调自己的心意,坚定道:“朕说你有,你便有。”
明姣不懂他今日发的什么疯,刚想与他斡旋一番,就见一直在一旁的有福上前,打断了两人的你来我往。
有福:“陛下,太后娘娘还在宫中等着陛下呢?再耽搁一会儿,娘娘便要午憩了。”
这倒是,他忘了这茬。
荀琰看看天色,确实不早了,今日来巡园,是务必要给太后回话儿的,不好耽搁。
目光再次转回明姣身上,他微微沉思,左右他已心定明姣为中宫,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恐吓着了她。
于是抬手道:“走吧,去寿安宫。”
待到荀琰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摘星和揽月才敢走上前来,摘星看着姑娘面色不佳,有些担心:“姑娘,方才那是……陛下吗?”
那人龙章凤姿,周身气度华贵无两,其举手投足间不怒自威,乃是居于高位多年自成的气度。更别提其面如冠玉,一张脸似刀削斧刻般轮廓分明,光是一张脸,便让人不由地失了魂。
摘星方才望向他时,便忍不住屏息。
明家是功臣,但当今天子登基未满三年,在东宫时也十分低调,莫说是摘星和揽月,便是明姣,在此之前也从未见过荀琰,他今日打扮的像个花孔雀,再配上那张让人春心萌动的脸,上一世不知多少世家贵女在宫宴上一见之下失了芳心的,因此摘星和揽月这般反应,实在不奇怪。
明姣收回了目光,默认了他的身份。
今日与荀琰相遇,实属意外,他的话模糊不清,难免令人多想。但回想上一世他对明家的忌惮,明姣不认为荀琰是有让自己进宫的打算。
大约是试探,试探明家是否有让女儿进宫之心。
她心内冷笑一声,上一世初见,自己芳心错付,而如今重来一世,机缘巧合之下与这时的荀琰有过交谈才知,他从一开始便对明家和自己怀着十足的戒心,想必后来自己坚持入宫,祖父和父亲为了不让她受委屈为她谋中宫之位时,帝王的猜忌便已达到顶峰了。
这实在是好笑。
想起上一世,明姣敛了神色,不愿再去回想,她淡淡道:“回去看看,宁安该着急了。”
主仆三人回到马场时,驯马表演已经结束了,但马场众人尚未散去,有部分女眷相携着谈笑着往其他的园子里走。
难得的入宫机会,驯马园风景绮丽,自然是要四处逛逛的。
明姣费了几番周折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宁安已经等得跳脚了,见她出现,便急的站起来:“你做什么去啦?”
周围人多,明姣总不好说自己躲懒去了,便苦着脸道:“我不舒服,去找热茶了,谁知今日暑气重,找了半晌都是凉茶,便耽搁了。”
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宁安郡主瘪瘪嘴,不高兴但是也没说什么,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聚堆儿围着的六七个贵女处,将明姣拉了过来,示意她看。
明姣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身宝蓝色骑装的女子端坐在不远处,一双丹凤眼狭长,脸蛋团团的,看着又凶又带着些娇气,正是云萝公主了。此刻她身旁围了不少贵女,各个脸上都带着笑。
云萝公主是皇帝的妹妹,先皇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淑太贵妃唯一的女儿,出身高贵,虽然跋扈任性,但本性不坏,平常不管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因而这番场景实在是见怪不怪。
明姣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如今不愿出风头,自然不想在宫中与云萝公主起争执,还是少招惹她为妙。
宁安郡主见她不感兴趣,急了:“你没瞧出有什么不对吗?齐宝月都坐到云萝公主身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