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里一时静了下来。
众人都瞧着皇帝的脸色,等着他给出意见。
沉默了半晌,荀琰饮了口茶,不想让人看出这是他深思熟虑后才想出的说辞,尽量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道:“朕觉得这些世家贵女都甚好。不过,朕瞧着,这些贵女大多出自文官之家,如今朕与母后都想重兴重武之风,若是只从文官中选秀女,未免有些偏颇,叫人误以为重武只是噱头。”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从没觉得撒谎是这么难的事。甚至,他都不敢多瞧太后的脸色,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小九九,然后追问个不休。
好在因他提的正在点上,太后并没多想,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家原也是这样想的,京城武将不少,若是能从武将家中选一位贵女自然是好。哀家瞧着明老将军的嫡孙女,伶俐活泼,与你的性子正是相反,倒是相配。明家又是开国之臣,哀家原是十分满意的。”
听闻这话,荀琰便知明姣原也是在太后推荐的贵女名单里的,只是不知为何又撤掉了。他有些急了,忙问:“那怎么今日母后不曾提起这位明家嫡女呢?”
他鲜少有这样关心选秀之事的时候,因而太后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荀琰见状,身子坐回榻上,手掌圈成圈,放在唇边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母后觉得大夏不能无国母,朕也是这样以为,选一位德才兼备的中宫十分重要,朕这才多问两句。”
他模样有些心虚,太后瞧出来了,却也没拆穿他,反而顺着他方才的话说起今日清晨一事。
原来今日清晨,明姣到了宫中,与宁安郡主见过面后,未去驯马园,而是与她一同先来寿安宫给太后请安了。
“今日清晨,宁安和明家大姑娘来寿安宫向哀家请安。哀家瞧着明家那姑娘不错,便问了她婚嫁之事可定了否?”
太后说话慢慢悠悠,荀琰心里着急,听到关键词,心头一紧。上一世明姣此时是未定亲的,难道这一世竟横生变故?于是眼睛紧盯着太后,等着她开口继续说。
太后却像是不甚在意,还端起茶盏来抿了一口,润了润喉,才继续不紧不慢地道:“她道,家中父母想多留姑娘两年,不想她过早嫁人。哀家听明家姑娘的意思,是听出了本宫的话外音,所以才故意说与本宫听的,想来是不属意皇家亲事。”
将这话说给太后听,是明姣几番思索后想到的主意。
此刻,她已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官道上驶去,明姣心里尚为今日发生的事有些忐忑。
今日是驯马园开园,上一世她与宁安郡主顾着玩耍,未曾去拜见太后,但这一世,明姣不想进宫选秀,想将自己的名字划掉只有两个办法,其一,是由祖父或父亲出面为她说情,其二便是宫里下令直接将她从名单下划下去。
明姣想了又想,这一世她不想明家太过于违背皇家意思以至于惹来猜忌,那便不好让祖父和父亲说情,最好的是皇家出面。
让荀琰来参与这等事是不可能的,那宫里目前能做主的便只有太后娘娘。太后温柔良善,一向不喜强人所难,只要让太后知道她没有入宫的想法,太后自然不会为难她,也不会强扭着她进宫。
因而她大胆行事,将话递到了太后眼前。
寿安宫里,檀香阵阵。
荀琰听了太后的话,反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心道,无大碍,只是家里长辈宠爱,所以暂时不想嫁人而已,上一世明姣既然能在驯马园对自己一见钟情,想来这一世见过自己后想法也会有所改变。
因而得知明姣并不是定了亲事后,荀琰脸色由阴转晴。
年轻的帝王今日时而欢喜,时而忧愁,处处透着奇怪,太后见他此刻眉目舒展,像是有了高兴的事,兀自出神去了,不由得心里好奇。
自己这个儿子如今正是二十出头龙精虎猛之年,同龄的男子要么出去踏春赏花,要么聚在一块喝酒取乐,还有不少放荡的已经纳了十几房的美眷。可偏偏的,皇帝少年老成,平时一头扎在政务上,对外界的人或事是话都懒怠说一句,对待女子更是异常的冷漠。
他初登帝位时,曾有不少臣子想将女儿塞进后宫,有一位胆大的,同宫里太嫔有旧,想借着女儿进宫请安的机会在宫中留宿好爬上龙床。
太后还记得那日为此事,整个宫中折腾到半夜,荀琰将那女子逐出了皇宫,为了不损她的清誉没有多加宣扬,但次日,连同先帝的太嫔和那女子的父亲一同被贬了官,宫里宫外闻听了风声,再也没有人敢犯上造次了。
经过了那件事,年轻帝王的威名算是立住了,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十分担心,甚至怀疑皇帝是不是不喜欢女子。
太后这次原本已经想定了,不管皇帝对三年大选是什么态度,她都一定要给他充实后宫,大不了直接选了人塞到他面前,到时候如花美眷温柔小意,就算是块冰也该捂化了。
然而此时荀琰的反应倒是让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