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阳光静静倾洒,透过点点新绿和交错枝桠,一束一束轻快跃进窗棂,在课桌上跳动着如音符般的点点阴影。赵嘉乐怔怔地坐在空荡荡的话剧排练室里,怔怔地听着耳旁微风捎来的讯息,好像又断断续续地听到了那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跌进那双不容置疑又带着张狂的眼睛,感受他的手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力量,听他用话剧念白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如果你们不愿意掌握自己的命运、不愿做强硬的人:你们怎能有一天跟我共同——创造呢?”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止息在话剧排练室门前。赵嘉乐平复了一下心跳,甩掉脑海里不愉快的画面,“咚咚咚”三下后推开了门。
“实在抱歉!学生会查上课考勤,大二的这堂课刚好轮到我,来晚了……”
“不碍事儿,你没来我们还能偷会懒,”周宴笑眯眯挽上她的胳膊,撞了一下,“话说,你的词儿背全了没?”
“背是背了,但……总感觉情绪带不出来。”赵嘉乐放下书包,拿出台词本。台词本上不同颜色的荧光笔迹密密麻麻,写满了注记。她轻叹口气抬起头来,却和程沂温和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像是轻轻拂过高山雪顶的一阵暖流微风,顷刻间柔和了所有坚硬的结构。赵嘉乐仿佛听到了心底冰雪消融又坠落的声音。
嘀嗒、嘀嗒。
她匆匆低下头,红霞悄悄爬上耳朵,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又听到程沂说,“好啦,主角登场,我们开始排练吧。今天李老师要来验收,得表现好点哦!”
所有人闻言都打起了精神,赵嘉乐也快速调整进入状态。
这部话剧是学校冲刺今年大学生戏剧节的重要作品,改编自《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为的是展现狂人查拉图斯特拉对胆小怯懦的厉声嘲笑、对命运的不屈与绝对掌握、和对向上进步的执着追求,来对现在大学校园里部分存在的“躺平”“佛系”消沉现象进行规劝。
赵嘉乐高中的时候就读过原著,被这强大的精神内核深深感染,所以当李老师在戏剧社例会上公布报名主角选角时,一片尴尬沉默中她一个脑抽筋举了手。
接到剧本的那一刻,她才回味过来刚才一众学长学姐无奈又暗暗好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摆在她眼前的就有三个大难题。
作为刚入社还没一年的大一菜鸟,她舞台经验匮乏得很;
查拉图斯特拉是个男性狂人角色,一个女生该如何演绎;
剧本里狂人的台词都是长篇大段,情感起伏很大、演绎难度很高,准确记忆并淋漓展现就是大难关。
李老师叹了口气,又环顾了一下其他如缩头鸵鸟默不作声的高年级同学,问:“你真的有信心担纲主角吗?”
赵嘉乐暗道糟糕,恨不得一拳打晕刚才热血上头的自己,又在带着企盼的众目睽睽下又陷入两难。
踟蹰之际,她却看到程沂含笑地看着她,默默点了点头。
完了,热血上头的劲儿又涌上来了。
赵嘉乐一咬牙一闭眼,“有信心,李老师。”
在一片庆幸舒气声中她捏紧剧本,心想无论如何不能让程沂失望。
程沂是研究生,更是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学习、科研、竞赛、学生工作,各方面优秀得无可指摘。他马上毕业留校,正在校团委帮忙,协助李老师开展戏剧社日常工作。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入社面试的时候。
挺拔如松的身影,温润平和的嗓音,镜框下的双眼总是微微含笑,对所有人都亲切有礼,包括对她一个微不足道的新面孔。
随着逐步接触,对他的“传奇”有所耳闻,她朦胧地生出了一种心向往之的仰慕之情。她把他视作一座峨峨高山,除了远观,却不敢有任何再靠近一步的想法。
带着一种微酸的自卑、甜蜜的窃喜,和突然对视时如气泡般炸裂开来的小鹿乱撞仰望着他。
然后把这温柔秘密深藏在心底。
排练到查拉图斯特拉高昂地站在风浪大作的船头,振臂高呼渴望着更加刺目的雷电、更加激荡的波涌,高呼:“学会挺直身子走吧!海上风浪大作:许多人想要你们帮他们重新振作起来!”,本是格外激昂、格外振奋人心的场面,赵嘉乐僵硬的嘴唇吐出僵硬的台词,看着落地镜里自己僵硬的手臂,感觉自己就像个僵硬的小丑在上蹿下跳。
她有点演不下去了。
李老师紧皱的眉头也有点皱不下去了。
“停,停,大家辛苦了,台词也掌握的不错,但感觉还是没有出来。嘉乐,还是得再揣摩揣摩情感和表现力。”
赵嘉乐咬了咬牙。排练时间过半,她却仍旧找不到那种“狂”的状态。自小在父母家庭的温暖羽翼下长大,一件离经叛道的事儿也没干过的“乖乖女”,凭着一腔热情演绎起查拉图斯特拉,谈何容易?
她的鬓边的头发被晶莹的汗水打湿,一绺一绺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