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絮被带到廷尉监牢,在狱卒监视下,脱掉外衣、首饰和其他东西,换上囚服,关押在一间牢房中等候听审。
牢房内与她想象中的差不多,阴暗湿冷,不见天日。角落里有窜来窜去的老鼠蚁虫,耳边不断听到其他牢犯的喘气声和受了刑后抑不住的□□,闻到的是霉味、血气和腐肉混杂的气味。
她压低呼吸抱腿坐在地上,低头看指,不敢与别的牢犯有目光接触,黑暗颓丧的牢狱里,只有她尚是衣着洁白。
她忍不住想,在这种地方待上数月会是什么感受。
不知等了多久,两个狱卒开门进来,押住她双臂,把她带了出去。伴随着其他牢犯投过来的目光,金絮看着地板,不敢四处打量,直到被带到一个稍微空旷些的房间,眼前烛火一亮,感觉更温暖一点,但周遭血腥味更重了。
她被狱卒一推,踉跄跪到地上,狱卒站在她斜后两方。血腥气闻得她心跳变快,吸两口便觉鼻子干涩,呼吸困难,可她更不愿意用嘴呼吸。
旁边似乎还有一人。金絮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喘气声,她小心翼翼抬头往发声处看,只见一人双手吊挂在支架下,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脸,囚衣往下滴着血,被血浸湿的布料还反着光。
她吓一跳,不等看清忙移开眼,平复心跳后随即发现那人身形有点眼熟,便又偷偷看过去。那人像是感觉到她的目光,也微微抬起头。视线一撞,金絮认出来,是雪姬。
雪姬面容被血模糊了,唇色却很白,眼睛死寂无光,脖子勉强支撑起脑袋的重量,尚能抬头看她一眼,接着便脱力般又垂下去。双腿弯着,脚尖触地,全身重量似乎仅靠双手的绳索吊着,手腕磨出的血将绳子也浸湿了。
金絮怔怔地看着雪姬,不知作何反应。
“看什么看!”
身后狱卒一吼,她赶紧收回视线,低下头,静静跪着。
这时有脚步声传来,听上去是个男人。很快,来人走近,跟随而来的还有两个侍卫。她不敢抬头,凭衣摆认出面前的人应是左监。
来人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给她压迫感,金絮便乖顺地低着头。
“报上名号。”
声音不一样,但跟左监是相同服饰,应该是廷尉右监。她胡乱想到自己如今户籍上的姓名,道:“轻絮。”
“姓甚?”
“大人,民女没有姓氏,轻絮是前任鸨母为民女起的名。”
右监大人似是不满地一哼,“何人?”
“城西来福街第三号铺温柔馆老鸨。”
又静一会儿,而后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金絮想他手里拿的应该是有关温柔馆的文书或人员籍贯,或是雪姬的口供。
“雪姬是你何人?”
“是民女馆里的姑娘。”
又静了一会儿,金絮摸不准他在做什么,但知道这是审问时的技巧,就为了让她提心吊胆,然后下意识说出真话。
右监大人嗤笑道:“呵,姑娘——不过是个妓.女。”
金絮头垂得更低,顺从答:“是,妓.女。”
衣摆一动,那人忽然朝她俯身,察觉气息贴近,金絮本能往后靠,右监一只戴了扳指的手粗暴地抓住她下巴。金絮乍一吓,头就被他猛地一抬,看见这人是一张四十来岁、胡子拉碴的脸。
右监捏她下巴左右看看,拇指还摩擦了一下她唇边的肌肤,金絮想撇头躲开却被他捏得更紧。不知想到了什么,右监很快甩开她下巴,嘴里讥笑一声。金絮头脸被甩得一撇,下巴发痛,不敢多言,注意到右监直起身时有意无意看了雪姬一眼,听见他嘴里不无讽意道:“不愧是卖身子的。”
金絮低下头,不答这话。
“说说吧——为何要让雪姬去刺杀三皇子殿下?”
“什么?!”
右监轻飘飘一句话入耳,金絮万分惊愕地抬起头。
刺杀三皇子?
雪姬刺杀三皇子?
她是怎么接触到三皇子的?
右监大人眼神犀利地刺过来,似在打量她神情的真假。金絮不躲不避任他看,惊骇后,快速收起震惊的表情和思绪。
“民女未做此事,从未让雪姬刺杀任何人。”
“哦?”右监眯眼,“这么说,你是不知情?”
金絮直视他,“是。”
右监料到似的,对她的否认并不露恼,手里挑出一张纸,侍卫拿着放到她面前地上。
“你家雪姑娘已经招了,指认是你指使她刺杀三皇子殿下,因为殿下与你有旧仇,而你以扣押月俸为要挟,逼使她为你杀人,还想抵赖?”
金絮强压过快的心跳,放缓呼吸,仔细阅过雪姬的口供后道:“大人,这是诬陷。民女根本不认识三皇子殿下,更不用说有何旧仇了。温柔馆里所有人的月俸民女都按时发放,从无扣押一说,右监大人若不信,温柔馆的账本尽可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