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迎这日,金絮睁开眼,窗户上的墨蓝色尚且淡薄,天还没亮。
“姑娘,起了没?”
李婶在外面喊她,她应了一声,李婶推开门,带进来一干丫鬟人等。丫鬟们有序地点灯,屋子里亮堂起来。李婶早已准备好一应洗漱用品。
她揉揉脑袋,任由丫鬟为她上下折腾。
“姑娘一早便醒了?昨夜睡得不好?”
“还好,每日都这样。”
“姑娘,王爷事先吩咐过了,您用了早膳后再作装扮。不然王爷会担心您饿着。”
“好,我都听您的,李婶。”
简单洗漱一番,丫鬟奉上早饭,她认认真真地吃,吃得十分饱。早饭后,真正的梳妆开始了。
妆发、头面、繁琐的嫁衣,她像是个假人地立着,身上被套了一层又一层。
她突然开口:“李婶,待会是你为我送嫁吗?”
“是。”李婶笑着作一礼。
“也是他吩咐的?”
“是。”李婶道:“姑娘,待今日礼毕,就该唤您王妃了。这是王爷为您准备的大礼啊。”
最大的一个发冠放到她脑袋上,她顿时分不清自己是被压得矮了一个头,还是被发冠拔高了一截。
天色很快大亮,梳妆毕,来不及看镜中的自己一眼,就被蒙上了盖头。小缃旁侧扶着她,金絮静静地等着接亲队伍的到来。
没等很久,接亲队伍的锣鼓喇叭丝竹奏乐准点地踩着吉时。入耳声爆裂地热闹起来,她眼前一片通红,什么都看不清。
婚乐盖过欢声笑语,几乎破除她住在这里一月的与世隔绝。
小缃扶着她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跨了几道门槛,注视在她身上的视线突然变得浓烈。她想看看这迎亲队伍,但又不能掀开盖头。
不知梁风在何处,他应该在队伍前面。
正这么想着,一道被曲乐裹挟着却无比清晰的呼唤传入耳中:
“阿絮。”
她心中一定,又听见小缃提醒她:“阿絮姐,上轿了。”
她坐到轿中,刚坐定,一声高亢拖长的“起轿!”锣鼓喇叭再次响起来。
金絮百无聊赖地坐着,手指跟着喇叭的声响一下一下敲打膝盖。队伍接到亲之后绕来绕去走了好久,似乎不止四条街。坐得久了,她忍不住伸个懒腰,伸完队伍便停了,又等一会儿,终于落轿。
盖头微微亮了些,小缃轻唤了她一声,她便起身摸索着出轿,还未站稳,一只手扶住她,她低头,盖头缝隙外看见是梁风的手。
梁风用他惯常的力度捏她的掌心,引着她往前走,前面每有台阶门槛火盆之类的阻碍都会低声提醒她。
进了屋,站定,周围骤静下来,只闻媒婆高声诵读。
她跟着媒婆的指引拜天地,拜高堂。然后对拜,然后礼成。
金絮被送入婚房,被他扶着在床榻边坐下。凑近之际,金絮能听见他的呼吸,她头上的发冠后部被一只手掌托住,替她分担了一些重量。她没动,梁风也只托了一下便收回手。
她听得出来婚房里人并不多,听见了一声“皇叔!”,似乎是七皇子,梁风捏捏她的手,脚步声去后,房里静下来。
她继续百无聊赖地闭眼坐着,大红色实在是腻眼了。
坐得腰累,身子稍稍侧倾一些脖子也会痛,她努力地找最舒服的姿势。不知多久,小缃进来送她喝了点糖水、吃了几块糕点,她又有精神了。
盖头透过的光渐渐变暗,一阵嘈杂过后,房门被人推开,她赶紧端正做好,听媒婆高声喊:“吉时到!”
“新郎官掀盖头吧。”媒婆笑道。
一支金秤杆伸入盖头底下,缓慢地往上挑,她眼前阔然明亮,丰富的色彩驱赶了大红。
盖头挑上去,入眼便是梁风,他含笑垂眸看她,发冠直挺,乌发披在喜服上,鲜艳夺目。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忘了去注意房内其他人。
梁风坐到她旁边,与她一起喝合卺酒。礼成后,房内并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吵吵嚷嚷推搡着离去,房门一关,骤然静下来。
金絮仔细打量他,梁风好像瘦了一点点,她笑道:“你穿这身很好看。”
梁风一笑,抬手扶住她的发冠,“重不重?摘下来吧。”
他说着,帮她将最大的一顶发冠脱下,她顿时感觉自己变高了,可这时回想起来再去照镜,没能看到全盛妆容的自己,不过转念一想,梁风看到了也行。
他放下发冠,拉她到烛火前,仔细描摹她的眉眼,看着看着,金絮感觉被烛火照得有些热。
正这时,小缃敲门送来饭食,梁风快步走去门外,朝外怒道:“你们还要偷偷摸摸听到什么时候?”
金絮一愣,就见梁风旁侧站出来一个人,是七皇子梁与義,她忙行礼,“见过七皇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