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怨了一句,带着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上前一步挡在乔笙前头,“阿笙姐,别怕!我之前说过,只要你肯带着我,刀山我替你上,火海我背你过!咱们进去吧!”
乔笙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走吧。”
满头是包,姓朱。乔笙稍一打听就见着人了。因着这人剃了光头,这里的人都叫他“朱和尚”。
说明来意,朱和尚带着乔笙去了东屋。
“十两银子一张,两张二十两。”
乔笙取出两枚银锭放在桌上,“朱大哥,这张户籍官府那边一定验不出么?”
朱和尚接过银子锁进一旁的小抽屉,“若能验出来,老子我早成阶下囚了。”
也就是说,从无意外。
乔笙又问:“小女子瞧着混草堂内藏龙卧虎,不知有没有可以改换容貌的高人?”
朱和尚摸一摸光头,“自然有。不过你得想清楚,他只能做张假面皮,这玩意戴久了,脸上就开始长泡化脓,你本来这张小脸也就甭要了。”
乔笙道:“劳烦大哥引荐。”
朱和尚直接带他出了混草堂,院里的人还在打,周围全是看热闹的人。
“你过两天再来瞧瞧。那个家伙这两天在外头揽了个大活儿,晚上不回来。五十两一张假面,来的时候备好银子。”
从混草堂出来,两人又在东市逛了逛,回到重华客栈时刚好赶上饭点。
付过菜钱,不过片刻晚膳就送进了客房,说好的三十支蜡烛也整整齐齐码在一旁。
指头粗细,长约三寸,吃顿饭的功夫就耗下去一支。
用过饭后,乔七抱着肚子仰面躺在榻上,“阿笙姐,早些睡吧,还能省几支蜡烛。”
乔笙取出白日里买的笔墨纸砚,一次性点了三支蜡烛,“你先睡,我今晚画几张画出来,明日拿去卖些银子。”
“那我帮你磨墨。”乔七打了个哈欠,揉揉眼,从床上爬起来凑到乔笙身边,“阿笙姐,其实我们也可以像卖画一样,摆个小摊买灯笼啊。”
乔笙摇摇头:“行不通的。咱们今日也逛了不少地方,你可瞧见有小摊小贩卖灯盏?”
乔七仔细回想一番,还真没有。
乔笙早就注意到了,儿时来京都,总会有人摆了小孩爱玩的兔子灯来卖,可今日直到夜里她都没瞧见一家灯盏小贩。
大概在京都,灯盏小贩是没有活路的。
“我先前与你说想要试一试来年的斗灯宴,这斗灯宴的规矩,京都又与旁处不同。只有保人还不够,要么你得在京都有铺子,要么你得夺过其他地方的灯魁,二者至少符合其一,方有资格参赛。”
京都灯魁是可进宫面圣讨赏赐的。若没这两条加以限制,全大魏的制灯师还不一股脑儿地涌到京都来?
乔笙没夺过灯魁,所以只能费尽心思在京都开铺子了。
眼前烛火微晃。
十年一届斗灯盛宴。今岁年关刚过,宫中突传噩耗,刚满周岁的三皇子暴毙,举国禁娱一月,上元佳节的斗灯宴自然无法如期举办,只能延迟。
于那位小皇子而言固然可悲,可于乔笙而言,却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当年陆府案宗有误,只要她拿到证据,夺得灯魁,就能入宫恳请官家重申爷娘通敌叛国一案。
握笔的手微微发抖。
笔头挂浓墨,落于白宣,一扫,收笔时笔尖微提,一节苍劲有力的墨竹就画好了。
有人秉烛夜画,苦苦谋生。
有人挑灯镂刻,思念故人。
宝庆街,国公府。
不似其他高宅大院花团锦簇,偌大中庭只有孤零零一棵树。一入夜,肃杀之气愈重。
一间居室内,烛火通明。
室内有一方宽大桌案,后头是一面嵌在墙里的七星斗橱。
这不是一间药房,而是一间镂雕室。
唐阮熟练地抽开一个小木屉,里头并排着三把大小不一的刻刀,最小的那把刀头细若银针,唐阮要的正是它。
桌案上静静躺着一片梧桐叶。
叶片上,有个半身小像,怀里镂着一只四角灯笼,身后是冉冉升空的点点明灯。
这个小像,没有脸。
虽然容貌尚未镂出,单凭着她身后的银灯盏盏,眼前就不由自主浮现出一副女子笑颜。
笑意清浅,恬淡安然若梨花初放。
唐阮凝视着这片小小的叶雕,拇指指腹轻轻拂过脸颊的位置。
这时,门“吱呦”一声响,有人进来了,手里托着一只银盘,瞧着是来送甜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