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身坐上马车,仰天长叹。
熬了一辈子还只是个小兵。
自己做不了将军果然是有道理的。
瞧瞧人家唐国公。
什么叫战术迂回!
什么叫做上兵伐谋!
心里又替乔笙担忧起来:夫人这么单纯善良,碰上自家主子这么只狡猾狐狸,日后可怎么办啊……
马车悠悠跑了起来,继续赶路。
宽敞的车厢内,条几移到一边儿,唐阮盘腿席地而坐,半趴在榻上,脑袋枕着小臂,侧头看着乔笙。
乔笙跽坐在旁,捧着茶盏,略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上药。
银勺棱角太硬,她怕上药时戳着伤口让唐阮受疼,可车上也没备上药用的小木条。
想了想,直接伸出食指抿了一块药膏。
唐阮大约没料到她会用手,身子往后一缩,提醒道:“姐姐,这药有毒。”
“无妨,一会儿洗净了便是。”
乔笙扳过他的肩头,指腹揉上青紫的伤口边缘。
血,又渗了出来。
唐阮疼得一皱眉。
乔笙有些手忙脚乱,不敢再继续用力,“第一次,我不太会,要不还是叫杨伯来吧……”
唐阮道:“谁来都一样。”
顿了顿,又道:“姐姐跟我说说话吧,这样就不疼了。”
乔笙取出帕子沾掉渗出的血珠,想了一圈,道:“烛价的事,你是想以我的名义来打压南宫家?”
唐阮道:“不错。”
“可官家既然有心打压南宫家,为何要借我这么一个商贾之手?”
“姐姐不是都猜到了么?”
“你不是要我跟你说话么?”
没话找话,唐阮一笑,“那姐姐听听自己猜对没有。”
“姐姐与南宫家打擂台,百姓看到的,只会是一场商贾之间的利益角逐,算不得什么大事。南宫家自先皇在位时就开始钻营,如今已树大根深,朝中官员,谁和他没点关系。若官家直接下手惩治,强压烛价,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势必要处理大批的涉事官员,那就是官场动荡,朝纲不稳。到时候人心惶惶,草木皆兵,国内的安稳,怕是不保。”
乔笙刮了最后一点膏体抿开在伤口上,接话道:“西迟国蠢蠢欲动,官家投鼠忌器,这才委屈了这么些年,等一个时机。”
“不错,”唐阮打了个响指,“姐姐就是这个时机。”
***
回府时已近卯时三刻,大约是得了乔笙亲手上药,唐阮除了脸色尚且有些苍白,整个人又如出去时一般,活蹦乱跳、朝气十足。
直到回了歇云殿换衣裳时,单嬷嬷才瞧见了他背上的伤,听完他的一番简单描述,又惊又痛,捂着心口差点昏死过去,当即派人入宫请了张太医来。
宝庆街离皇宫不远,等了一炷香,张太医便到了。
一进门,就瞧见那位“身中剧毒、命在旦夕”的“将死之人”,正好端端靠在榻上,美滋滋地享用夫人喂到嘴边的热粥。
一旁,单嬷嬷急得脚都要跺穿地了,“小祖宗呦,你这心,怎就恁大呢!”
张太医片刻不敢耽误,立马摆开架势诊脉,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道:“性命无虞,但国公爷的伤请容老臣再稍作处理,免得落下什么病根。”
乔笙立在一旁,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处理完伤口,张太医起身告辞,依旧是单嬷嬷送他出府,事无巨细地问了一路唐阮的伤,直把张太医问得满头大汗。
昨日才新婚,唐阮尚未来得及搬出去就受了伤,所以睡的还是歇云殿主殿。他这样子也不好挪动,乔笙便打算搬去西厢房住着。
正收拾着东西,就听见有人门也不敲,急吼吼闯了进来,弄得珠帘乱撞,脆响不断。
乔笙以为是唐阮的哪个下属有急事上报,就想着快快回避出去。
一抬眼,却见一个男人站在屏风一侧,目光正落在她的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绛色衣衫,绣有云纹。
而且猛然一瞥,这人的下巴与唐阮极像。
便听唐阮笑道:“阿兄,这便是乔娘子。”
兄弟二人谈话,唐阮倒是无所谓,李乾烨对乔笙却是颇多顾忌。
待乔笙行过礼,他冷冰冰点了个头算是回应,就命她退了出去。
唐阮抗议道:“阿兄,乔娘子好歹也是你弟妹,你就不能和颜悦色一点,干嘛要板着一张脸?”
李乾烨撩袍坐到窗下的罗汉榻上,横给唐阮一个凌厉的眼神。
“你都告诉她了?”
“夫妻之间,自然要坦诚相待。”
“哼,人家可未必拿你当夫君看。”
“所以我并未要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