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基十七年,腊月十四。
京城的百姓们早早就给街道旁的杨树系上了红绸缎,喜迎贺兰将军凯旋,今上也将在黎明出城,洒酒祭奠殉国的将士。
明日是上元节,家家团圆,宫里也不例外。沉香殿里华灯琳琅,暖气氤氲,大小两人正在饭桌上商量如何为狼崽子们接风。
“小姑说她记差日子忘了哥哥明天回来,就把刚给表妹做的鞋送来了,说送给我侄子!”星桥从怀里摸出一只精致可爱的小鞋。
“你哪来的侄子?”
“迟早会有的嘛。”星桥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妈,大哥什么时候成亲啊?”
苏回暖捧着碗汤十分淡定:“他要是敢现在给你添个侄子,你父皇可能会打断他的腿。”
沉沉的笑声从珠帘后传来,盛云沂拿了两盏酒进来,“星桥又说什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她越长越像初霭,有点管不住了。”
盛云沂拂衣落座,替她斟了一杯桂花酒,清隽的眉宇舒展开:“闺女闹腾些是好事,不然就轻易嫁出去了。”
初霭这个长公主拒人无数,硬是拖到了二十二高龄才出阁,做兄长的真是半点也不急。一转眼星桥都八岁了,麦苗似的见风就长,在她爹眼里还是要抱要哄的小丫头。
“你别总惯着她,闹腾就闹腾,可她整天书也不看,课业也不写,国子监里考试的诗文发下来,我一个字一个字给她改……”苏回暖想起上次的惨痛经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总结道:“我上学时抄书写字从来不要长辈在一边看着,唉……现在的孩子真是。”
星桥高高兴兴地咬着芝麻饼,“妈妈小时候又没碰上这么严的先生。”
苏回暖愤然道:“严?梁宫里的先生才叫可怕,我念书念得不错,所以抽板子才从来没有我的份,像你爹那样的,早就揭了层皮。”
盛云沂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我看过你念书时抄的文章、作的五言七言,”他迟疑了下,“我要是把字写成那样,少师就不是上竹板了。”
苏回暖立马抬头,双颊微红:“你什么时候看过!”
盛云沂但笑不语,执壶的手被她摇了一下,蹙眉:“别动……”唇边的笑纹越来越深,最后不禁撑着额头不能自已。他不顾她委屈的眼神,对星桥正色道:“无论何时都要理直气壮,记住了。”
“爹爹,你被令先生吊起来抽的时候也理直气壮吗?”
“……”
苏回暖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女儿就是贴心。”又补了句:“不是我告诉她的。”
盛云沂面上瞧不出一丝不快,径直问女儿:“你母后觉得女儿不错,父皇再给你添个妹妹如何?”
“好!”
真是要命了,小人睚眦必报,果然惹不得。
“陛下。”
屏风后季维颇带为难地唤了声:“贺兰将军急信。”
苏回暖心里霎时一紧,放下桂花酒:“怎么了?”
盛云沂拍了拍她的手,起身出去片刻,回来道:“不是什么大事。半时辰前军中传来消息,前些日子突厥人不大安分,率几千骑兵侵扰边关,搦战时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羲南带着几百人走了趟王帐,伤了左臂。”
“什么!”苏回暖差点砸了杯子:“除了胳膊还有哪儿伤着了?北枢有没有跟去?”
盛云沂柔声道:“都是轻伤。那两小子眼见要过年了,这消息放出去不大好听,便瞒着营里的士兵,自己治了半月。明日羲南不能骑马进京,瞒不住了才让人知会我一声——他可不敢和你直说。”
苏回暖急道:“我就知道这他们不会听贺兰将军的话!居然还敢回来……伯伯也是,就由着他们胡闹!北枢那点三脚猫功夫,糊弄谁呢!”
她正酝酿着明日怎么教训孩子,听盛云沂轻描淡写道:“若是把脑袋给丢在漠北,大齐才没那个脸把人横着抬回来。”
“好歹也是亲生的!”
星桥扑哧笑了出来,苏回暖揪了下她的小辫子,“明早一起去接哥哥——到时候大人说话不许插嘴。”
小公主乖乖跟着付都知走出房,忽然回头道:“妈妈,你再给我生个小妹妹好不好?”
“……”苏回暖扶额,眼角瞟到盛云沂笑吟吟地瞧着自己,怒而栽赃:“你父皇天天在书房忙于国事,没时间再养孩子了,谁受得了你们三个天天捣乱?回去就上床睡觉,不许躲被子里看话本。”
苏回暖示意付豫把孩子拖出去,一只手揽住她的肩,温热的气息触在耳畔,“苏医师分明是诽谤,我怎么没空再要孩子了?”
苏回暖没绷住嘴角,偏过头不去看他。盛云沂扳正她的脸,“不生气了?”
他的眼睛这些年望向她时反而变得清亮亮的,像两潭清澈见底的泉水,她将额头抵在他颈侧,闷闷道:”生气。“
盛云沂拍了拍她的后背,“十四五岁的男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