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银笙“啪”的一声将名册合上。
皇帝送来的名册里,基本上也是体面人家的子弟。
但是都是权势不大,而以文臣清流为主的家族。
皇帝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她的特殊身世,不能指给煊赫有力的将门,也不宜指给枝叶繁盛,四通八达的大家,以免旁生枝节。
比如沈家,就是皇帝给太子的势力范围。沈家的人就不在名册之中。
不过说来有趣,太子的势力范围,她不能染指。然而与她关系密切的公主少师,却是沈家的人,也就是按理来说是太子的人。
皇帝倒是一向区分得鲜明。
太子与诸王都能总体上保持势力上的相对均稳,然而换到她身上就是一再筑防。
罢了,何必想这些。
她看一眼名单,思虑片刻,指了个人。
几日后,正好赋闲,沈清遥便依照先前约定去拜会太子妃。
听太子的口吻,太子妃或许与他关系不错。如此一来,他也可以从太子妃那里稍了解些情况。
东宫深深,宫苑浓华。琉璃瓦倦怠地反射着午后的阳光,宫内树影婆娑,投下片片阴影。转朱阁,低绮户,东宫天然的华丽与威仪,便是低于皇宫,也的确是极致华贵之处。
太子妃正在殿内候着他。一见他来了,急忙站起身来,握住他的手,凉凉的蔻丹抵在他手背上:“三郎,可让我好等。”
太子妃沈清窈,年岁已长,与太子相差不多。妆容华丽庄重,一双桃花眸倒是与沈清遥分外相同。
她拉着沈清遥就坐下,然后屏退了身边的丫鬟,又是给点心,又是问喝茶。
“三郎近日可好?”
“阿姐,弟一切都好。”沈清遥放柔声音。
“嗯,我们至亲三个,只有三郎最小,还没有求取功名了。三郎今年还不打算应试吗?”
沈清遥想了一下,道:“阿姐觉得呢?”
太子妃沉吟片刻,道:“三郎还是应试为好。”
沈清遥一笑:“是因为弟就要及冠了吗?”
“三郎聪慧。”太子妃见他松口,倾身向前,紧赶着道,“三郎年少有才,韬光养晦未尝不可。不过官场并非仅有才学即可,更需千般磨练。三郎弱冠之后,有沈家在后撑腰,也没有后顾之忧,何不一试?”
沈清遥也不知道原身之前不选择仕途的原因,因而沉声片刻,道:“阿姐说的有道理,弟会好好想一想的。”
太子妃似乎松了口气,然后坐回身去。只是心想,三郎今日真是出奇地好说话。往日她和家人们提到功名仕途之类,三郎必定缄口沉默,坚冷如冰。她也不知道这弟弟是为何如此厌恶仕途。
接着是一小段沉默,沈清遥注视着太子妃用染着鲜艳蔻丹的长长护甲抚摸着团扇,上有花鸟如意图,针脚细密,绣得极其华美。
沈清遥突然想到,沐银笙虽然贵为天家公主,也的确没有用过类似的奢华用品。
“说起来,”太子妃放下团扇,抬起眼睛,“你的学生,那个宁安公主,你觉得如何?”
沈清遥仔细观察着太子妃的神情,答道:“是个乖顺的姑娘,也还算聪慧。”
“聪慧?”太子妃突然嗤笑一声,“最好是别太聪慧了,反而招来事端。咱们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不知道,宁安公主说的好听是公主,说的不好听,那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
沈清遥神经立刻紧绷起来,面上仍淡然相答:“阿姐说的是。”
太子妃倒是并未看他,正注视着一旁的金丝缠木屏风,幽幽道:“当初的事情引来多少麻烦,我们沈家也险些受牵连,百年基业富贵,毁于一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阿姐知道你不喜留神这类人事,但是旨意下来让你当她的少师,你就要仔细看管着点那个姑娘。”
“以阿姐的意思,宁安公主也并非等闲之辈?”沈清遥抬眸道。
“毕竟有那样的身世,而且自小就失去了母亲,还是个公主,一个人在深宫里,”太子妃微微撇嘴,“本宫深知,女儿家有女儿家的艰险。宫里是非多,她的身份更是复杂,多少人盯着忌惮着,作为一个姑娘家,结果却平安地长大了,就不会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沈清遥想着沐银笙笑起来的样子,心里不信,表面上只管先顺着她道:“想必是的。”
“不过也不打紧,她逍遥的日子不多了。既然已经及笄,陛下肯定预备好要给她指婚,应当是些清流忠君之辈。据说她自己也选好了。”
既作为对忠臣的奖赏,也作为对女儿的禁锢吗?
可是,毕竟是个十五岁的,尚且稚嫩的姑娘。似乎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在古代,女孩子及笄嫁人乃事常事。但是在有着现代观念的他看来,究竟是有些不宜。
沈清遥心里想着,一双桃花眸微微敛起。
太子妃把沈清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