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卧室爆炸了。 我的卧室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一面书墙,还有十几箱草稿纸。 我看着嵌在墙上的闹钟,它的时针和分针都指向十二,那个时候我刚刚出门。 事实上,这间卧室就是房子本身。这栋小屋是岛上唯一一座建筑物,而我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个人类。现在我无处可去了,只能到不远处的峭壁上找个略微平缓的地方坐下来,望着脚下的浩渺沧海。 月光把天空照亮,洒下一片光芒点缀海洋。 水面波光粼粼,晴朗的夜空中草稿纸正上下翻飞。近处的礁石被细浪拍打着,怪异的轮廓在两个月亮的照耀下清晰可辨。 此情此景需要一支烟,可惜我没有那个习惯,也没有烟。 我取出裤兜里已经融化的巧克力,撕开包装送到嘴里,囫囵咽了下去。 。。。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许多地球年之前的一个冬日的上午,我从被窝的引力场中艰难逃逸出来,离开学生公寓走向了去往教学区的大路。 路上人潮涌动,大学生们正热烈地讨论着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地面上的旧积雪被踩得有些硬,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会把鞋子浸湿的柔软的部分,只想早点进入有暖气的老楼。 必经之路上有一片自然生长的杨树林,那里面被白雪覆盖的石板路很滑。我尽量踩在两块石头的空隙处低头走着,耳边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灰喜鹊低哑的鸣叫。 突然间我迎头撞上了一个柔软物体,并且它的平衡比我更不稳定。 那是一个裹在红色羽绒服里的女生,我看见她仰面朝天跌在地上,似乎是被撞懵了。 我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说出了一连串对不起之后安静下来,脑子里飞速思考着对方发火之后该作何反应。 “你还不把我扶起来吗。” 像清水一样的声音里感受不到生气的情绪。 她躺着的地方有十几厘米深的积雪,我急忙弯下腰伸手托住她的小臂,蓬松羽绒服中传来纤细柔软的触感。手掌上感受到的重量很轻,把她提起来费不了多大劲。 “现在都放寒假了,你去物理楼做什么啊。” 她一边拍着身上的碎雪一边说,大概是想缓和一下尴尬的氛围吧。 “我……收到解琨老师发的邮件……让我现在去找他……” “啊,好巧啊,解老师也让我去。” 对面那双眼睛的亮度提高了些。 “他是说要给你布置一些文章去读吧。” “……是的,他说是上个月刚刚发出来的一篇,好像是讨论复杂系统的……” 其实我考完期末之后只是快速地看了一下摘要和引言,做了一些简短的笔记。 “嗯,我读了一下,它是把复杂系统的动力学方程映射到了构型更加复杂的空间,得到了一个描绘此类问题的通用方法。” 我被这个长句子搞得有点晕,它们消灭了我本就不多的想说下去的欲望。独立阅读那篇论文对于还要应对课业的本科生来说太勉强了。 “学姐……是研究生吗?”我偷偷朝她瞟了一眼。 眼前的女生黑发自然地垂在肩上,空气刘海刚刚触碰到眉梢。她眼角有一颗细小的泪痣,睫毛修长,双瞳剪水,鼻梁秀挺,嘴唇淡红。从画了素颜妆的细腻皮肤中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 我被这转盼流光的漂亮面容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半晌之后才发觉盯着看不太礼貌。 “不是啊,我这个学期刚大二,才考完期末。”她对我的视线没什么反应,转身提起躺在地上的浅蓝色书包。“在雪地里站着太冷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经过一连串的肢体接触和凝视,我确信自己在她心里一定是负面评价了,对方只是装作平静而已。 我跟在她侧后方,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要是小时候有教人如何找话题的特长班就好了,我大脑极度欠缺这方面的训练。 “你也是本科生吗?”女生微微转头问了一句,她的侧脸轮廓分明,让我努力克制着想要细细端详的欲望。长发飘动拨来了些许气味分子,那有点类似于月桂、蜂蜜和檀香混合的味道,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气味的洗发水。 “我和你一样是大二……是物理系的。你也是学物理的吗?好像之前没见过……” “是啊,不过之前过了免修考试之后我就没去过普通物理的课了。” 那个考试我也过了,但还是每节普物课都去听,生怕落下什么知识点。 “这个学期我也不是每一节课都去上的,所以不刻意关注的话可能注意不到我。” 是这样的,即使是现在我也不敢直视近在咫尺的美少女。 刻意地避开他人的视线身边会形成一种场,把所有可能的交流都挡在安全距离之外,这让我平时节省了不少精力。 说话间我们绕过冰雪覆盖的下沉式广场,抵达了旧物理楼门口。物理楼只有三层,但是横向很长。楼外向阳的一面覆盖着满满的爬山虎,现在已经全部挂上了雪和冰凌。透过不大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到一楼房间里各种奇形怪状的仪器,还有正在绕着它们转来转去的学生和教授们。 和生活区的人声鼎沸不同,这里的氛围是冷清而严肃的,就像“物理”这个词给人的直观感受一样。 走进大楼正门,视野中整齐的红砖给人一种穿越回上个世纪的恍惚感,虽然我并没见过20世纪真正的样子。 穿过前厅之后,Y形楼梯在我们在眼前向两侧伸展开,正中间的墙上印着一条简短的英文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