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缝铺在一条小胡同里,胡同幽深且窄,以她的技术,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冒险开进去了,毕竟今天开的是闻灼的车,刮了蹭了的就不好了。
把车停在外面路口,褚婉阁挽着外婆的胳膊往胡同里走了一会儿,就停在一个不太起眼的木门前,说到了,就是这儿。
邬群兰打量着这处,门口很干净,墙上只挂着个13号的门牌号。
敲门之后有人出来将她们迎了进去,谁又能料到跨过高高的门槛,越往里走越深。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尊叠砌考究雕饰精美的影壁,影壁下方摆着个半人高的大缸,里面满是小小圆圆的莲叶,看着煞是惹人喜爱,几乎可以想象到盛夏的时候,这里面大概会是开满了睡莲的光景。
又过了垂花门,才豁然开朗起来,靠近西厢房那边种了一架葡萄树,枝繁叶茂,葡萄树下摆着几把造型古朴的藤椅和小桌,夏日的傍晚这树下倒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桌上放了壶清茶,冒着袅袅白烟,茶色清茶碧绿,有一只葱郁如白玉般的手正斜斜的搭靠在桌子边缘,纤细的手腕处挂着一弯莹白透亮的白玉镯子,那玉的质地看着就是上上佳。褚婉阁这才看见背向着她们的这把躺椅上睡着一个人,另一只手握着个精美小巧的团扇,许是为了遮光盖在脸上,看不清长相,不过看身材娇小的样子,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进了里屋,是意料之中古香古色的摆设,正对着大门的这间和寻常家里倒是没什么区别,褚婉阁侧过头目光逡巡一番,这才看见东厢房的帘子拉开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爷站在案台前忙活着,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在裁剪布料,领她们进去的人叫了声裴师傅,有客人来了。
老人转过头来,低头从老花镜的上方看过来,脸上是笑着的模样,说道:“稍等我两分钟,请先坐一下,老胡你去给客人泡茶,薇薇呢,喊她去帮你。”
老胡引着他们在堂屋里坐下后,这才笑着回答道:“没事儿,裴小姐睡着了,就别叫她了。”裴师傅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院子里躺椅上的人,摇摇头颇有些无可奈何:“这孩子,就知道跑我这儿来寻清净。”虽是这么说着,眼神里却毫无恼意,反而带着些宠溺。
褚婉阁也是第一次见这位老裁缝,老爷爷看上去慈眉善目,精神状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好,头发虽然花白,却是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她搀着外婆落座后,闲着没事就转悠到东厢房那边,跟裴师傅边寒暄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靠墙那边挂了两三件做好的旗袍,有长款也有短款,“裴师傅,您这手艺是真不错啊。”她挑起衣服的一角,看着那些细密的针脚由衷的赞叹道。
“害,老头子我也没什么本事,就做了一辈子衣服,临到老了才算熬出点名堂来,可惜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也快要做不动咯!”
“您说的哪儿话呀,这四九城里想找您做衣服的估计要从长安街这头排到那头去了,我也是托了一大圈人帮忙才能今儿个进得了您这屋呀。”
“呵呵,好说好说。”几句话逗得老裁缝开怀大笑。等到老胡将茶水端进来放在堂屋里时,他也忙得差不多了,先去里面的小隔间洗了手,这才出来从抽屉里拿出尺子来,客气的跟邬群兰说道:“您行个方便,这屋里亮堂,到这边来,我来量一下尺寸。”
褚婉阁扶着老太太往东厢房里去。
裴师傅一边闲聊着,手里也没停下来,站在邬群兰背后,“瞧这样子,您是头一次穿我做的衣服吧?”
“是了,孩子有孝心,说您是这城里最好的裁缝师傅,就领着我上这儿来了。”邬群兰笑道。
“您受累抬下胳膊,孩子有孝心那是好事儿,现在的年轻人,能这么懂事的已属实难得了。至于什么最好的裁缝师傅,那都是外面的人谣传的,哪有那么夸张了。”不过听见这样称赞的话,裴师傅打心眼儿里也高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了,测量下来的数据他转身弯腰趴在工作台上认真记下来。
邬群兰想了想,问道:“有没有素净一点儿的颜色?年纪大了,穿得花哨会被笑话的。”
还不等裴师傅回答,褚婉阁反倒瞪了外婆一眼,“过生日就要穿的喜庆一点才好,外婆到时候一定要成为全场的焦点,谁敢笑话您?”说罢又转过头去跟裴师傅道,“您别听她的。”
“好好,孩子说的对,既然是过生日,自然是要喜庆又好看的,”说着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您等等,我想起来正好有个合适的,我去找出来给你们瞧瞧。”然后进里屋,很快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翻找东西的声音。
声音停止,他抱着一卷丝绸布料出来。
“这个怎么样?您皮肤白,衬的上这颜色,也不会过于艳丽,失了分寸。”
褚婉阁定睛细看,是松柏绿的底色,再从柳黄到石青的渐变色,配上丝绸的质感,光亮平滑如肌,波光潋滟的,煞是好看,等到展开了才发现底下还印着大片白色的玉兰花,花瓣栩栩如生,就像是真的一样。
确实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