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见与哪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往骚乱的地方奔去,却见一个胖子屁滚尿流地爬了他们前面,伸手抓着哪吒的衣摆,一把鼻涕一包眼泪地说:“小兄弟,救救我啊,那个女人要杀我。”
小丫鬟哭着抱住主母,说道:“夫人,夫人冷静啊,我们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此人打杀了,官衙可不管您有没有疯病,都会按律判处的,您也不想见不到小郎君吧?”
那女人正是刚离开不久的夫人,只见她一改刚刚的温柔可亲,面目狰狞,双目呆滞,连声问那男人把自己孩子扔到那里去了。
男人躲在了哪吒身后,女人呆滞的眼神转移到了哪吒身上,她眼泪掉入地上,溅起泪花,竟挣脱了丫鬟,小跑过去抱住了他,嘴里嘟囔着什么我的儿,母亲再也不丢下你了,一声声我的心肝,我的宝贝,催人泪下。
哪吒生出恻隐之心,便也柔声说道:“夫人,您看清楚,我不是您的儿子。”
女人的眼睛无法聚焦,神情涣散,抚摸着他的脸颊,迷茫地说:“怎么会?你怎么不是我儿子?”
片刻后,她闭上了眼睛,软软地倒在侍女怀里,侍女抹去眼泪,连连道谢。
哪吒一把将男人揪了出来,哪管他又摔了一跤,只淡淡地说了个滚字,那男人就立刻跑了。
淡淡莲香萦绕在莲见鼻尖,她舒出一口气,说道:“不如送夫人到我那儿去歇息吧,我这小摊有帮手,你不必操心。”
那丫鬟双眼含泪,闻言点点头,“大恩不言谢,往后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莲见一笑,直说不必客气,在前头为她们带路。
她的宅子很小,胜在静谧,大街小巷人来人往都不甚嘈杂,适合病人休息。
“先去我房间休息吧。”莲见说。
丫鬟点点头,甚是感激。
哄着夫人睡下之后,莲见就问起了夫人的身体状况,丫鬟露出嫌恶的神色,说道:“夫人买我的时候,正好是郎君赴任到了府邸,缺人之际,也不知道怎么的,这郎君明明是状元郎,却对文墨一窍不通,许多事反倒要夫人拿主意。
我们都说,府衙之内当官的是夫人。郎君听了不乐意,竟打杀了那些说夫人掌权的仆从,一时间府内人心惶惶。
那人还好色,凡是有点姿色的女人,都被他糟蹋了,夫人那时候的精神就不大好,没有心力管这事,把我们拢在她的羽翼之下,凭借宰相之女的身份,倒也能把那人吓退。
后来,夫人就得了失魂症,医官说,是因为夫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导致得了这个病,夫人清醒的时候曾说自己有一个孩子,被那人亲手送走了,她不知孩子的生死,是以……得了失魂症,但我们知道,远远不止是这个原因,也许是因为那人害的!”
丫鬟说罢便擦了擦泪水:“这么好一个人,怎么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莲见握着丫鬟的手轻声安慰,哪吒在旁边问了一句:“你可知你的小郎君叫什么名字么?或许我能帮忙找找。”
那丫鬟点点头,“小郎君姓陈,名祎。”
莲见笑道:“这位郎君叫莲隐,是有大本事的人,有什么事求他准能办成,你可算是找对人了。”
丫鬟眼圈一红,双膝一软就要下跪,被哪吒不动声色地阻止了,他严肃地说“我只能说,能不能找到得看天意,若是寻不到人,也是机缘未到。”
女孩情绪激动,语无伦次地说:“郎君愿意帮忙,便是大好人了!”
毕竟谁愿意付出时间精力去寻找一个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人呢?
“湄儿,你在哪儿?”里间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丫鬟一惊,口中说是夫人寻我,道了个歉,便往里走了。
莲见看了哪吒一眼,好奇地问:“你真的打算帮她吗?”
哪吒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反问道:“有何不可?”
倒不是不可,只是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叫她“别管”。
她沉默的时候,哪吒已经伸出手掐算了,他虽是以杀伐闻名的战神,但卜算功夫也不弱,只是平时很少用罢了,这会子算了又算,还是没能算出一个结果,少年只得将结果交代清楚:“我没能算到陈祎此人的生机。”
莲见脑子当机,几乎听不懂人话地问:“什么意思?”
哪吒的耐心却很好,他慢条斯理地解答道:“意思是,陈祎要么死了,要么已经是方外之人,既是方外之人,那么俗家名字自然是没用了。”
“嗯……原来如此啊。”莲见越来越觉得这个剧情熟悉,她不动声色地说:“说来我还不知道夫人姓甚名谁?”
“你心中早有答案了,不是吗?”他似笑非笑地问。
莲见凝视他那张脸,少年有一张漂亮的脸,干净的眼睛,但他绝不是白纸一张,反倒有着历尽千帆后,淘洗所有恶之后留下的净。
这样的眼睛如同深渊,吸引着她沉溺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