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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厦倾绛珠了悟 奉皇旨薛家抄检(1 / 2)

这水溶下了朝便来看黛玉,只见他一件水红杏子衫,月色流华裙,青丝在微风有些凌乱,神色凄楚,脸上泪光点点,不由起了几分怜意,心想,难不成她已知道了?于是远远的望着,沉吟不语。

这时,只见她衣衫蹁跹竟缓缓向水边走去,他尚未上前,只听鸳鸯追了过来,他便只退在那假山后,知她二人这番情形有些古怪,自己不好撞破,可又按捺不住,便听了两句。

鸳鸯道,"林姑娘!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离了他,你竟……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世间,情爱算什么?真难为你还是读了许多书的!"

黛玉气弱游丝,只轻声道,"鸳鸯,那年你宁愿断发明志也不愿……如此刚烈,你当是明白我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因黛玉声音轻,水溶没怎么听清楚,然而鸳鸯之言,已经十分清楚。他一向是个人人捧着的,这一番先是气极,又是恼极,又是悔极,他晓得贾府失宠,怕连累黛玉,于是匆忙娶了来,何曾想过这一层,他自是懊悔,又失了面子,于是心里暗暗叹息,悄悄便走了。

鸳鸯苦笑,那桃影映这她惨白的脸,她呆呆地道,"姑娘,你与我,原是一样的……"

好容易哄着她回了殿,已是黄昏,竟又有一噩耗,鸳鸯听了下边小丫鬟的通报,面上几乎就要哭出来。

她知黛玉的身子撑不住这噩耗,于是强装镇定,只哄她道,"夫人,咱们吃些饭吧,奴婢倒有个机密同您说哩,若是您好好的吃饭吃药,奴婢便告诉您。"黛玉猜度,许是宝玉的消息,于是也就用了些米粥,又喝了太医开的药,面色倒红润起来。黛玉从前病了许久,吃着药却不见好,此番这太医开的方子倒还对症,竟是有些效果。

见黛玉缓了些,鸳鸯屏退众人,只跪下道,"老太太清醒时,有几句嘱咐,事到如今,只得说了,老太太晓得姑娘要嫁入王府了,只是回天无力,只,只"她说到这,已是止不住抽泣,"只让我跟了你,好好护着你,老祖宗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姑娘了!"

黛玉更增伤怀,她一个孤女,唯有老祖宗疼她,可如今老太太缠绵病榻,她却身在王府,无法前去尽孝。

鸳鸯继续道,"如今她老人家西去,只希望姑娘好好的——"

黛玉听得,只觉恍恍惚惚,脸上早已经坠下泪来,仿佛看到她初次见贾母的时候,贾母搂着她哭,又好像看到放爆竹时,她躲在贾母怀里……她,如今真的是一介孤女了,红消香断有谁怜。

她竟忘了,贾母是念着她的,一直到死,她都念着自己能不能好好的,她又怎能糟蹋自己的身子。她与宝玉的木石前盟已然散去,她的泪也将尽,既是人间走一回,又何苦自困自伤。

她强稳心神,换上孝服便要连夜奔丧。她跌跌撞上马车,险些一栽,却被人稳稳的扶住。抬眼一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那人一身素衣,眉眼如画,这便是北静王水溶吧?她道谢一声,与他一同坐上马车,便往贾府去。

一路上,水溶想找些话来说,可见黛玉弱柳扶风的样子,又不想她分神,只默然不语,心里只叹这般惊才艳艳的女子却幼年失怙,寄居贾府,当真红颜薄命,贾母一去,她在世间,也就如一浮萍而已了。

他既然娶了她,就该为她遮风避雨,她若作"唐婉",他便作个"赵士诚",也非什么难事。

黛玉一下了马车便急着去灵前,可奈何身子使不上劲,水溶便扶了她,两人一同往灵堂去。在灵堂外,却迎面遇见了宝玉夫妇。一下子面面相觑,几人都有些愣住了。黛玉乍见宝玉,更觉恍如隔世。

横遭变故之下,他憔悴不少。世事变化的太快了,曾经爱笑爱闹爱耍小性儿的林姑娘和众人捧在手心里的宝玉,都一去不复返了,那些天真烂漫赋诗猜灯谜的岁月早已流逝。"林妹妹……"宝玉原想说他不知情,"二哥哥……"黛玉原想质问他怎的负了她的心,却都未曾开口。一阵料峭的风吹过穿堂,从前嬉笑的少男少女,终于在这匆匆一面中错过。

黛玉如何哭丧,贾母如何治丧,暂且不提。话分两头,这边薛蟠打死了人,没成想闹到京兆尹府去了,又不知怎么的,上达了天听,忠顺王在陛前道,"启禀陛下,这薛家乃是皇商,却与贾府来往过密,越发胆大妄为,蔑视纲纪法度,更是蔑视君上,恭请陛下严裁。"皇上赞之,遂下道皇旨抄检薛家,长男薛蟠交大理寺审问。

北静王在一旁只暗道不好,因与贾府姻亲之故,不敢多言。只怕皇上不仅是恼了薛家,更是烦了贾府。自春狝回銮,元妃新丧这朝中虽还是一片太平,却怕是早已暗潮汹涌罢了。北静王心思百转,却猜不透那皇帝的心思。

宝钗早已差了人到黛玉这边打听消息,北静王回来与黛玉一同用膳,只说薛家不行了,薛蟠更是保不住,黛玉默然,只递了消息过去,宝钗那边已是哭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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