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香阁这会子正是热闹的时候,红男绿女,艳曲清歌,令人眼花缭乱。刘姥姥等了半晌,那老鸨才慢悠悠的过来。 老鸨点了点钱,斜睨了一眼刘姥姥,心里直犯嘀咕,这个庄稼人怎的如此有钱?然而净赚钱的事她自然乐见其成。于是便让人把巧姐带来。 刘姥姥与巧姐一见,两人便抱头痛哭,"巧姐不怕,咱们回家,找你娘去。" 赎回了巧姐,还多余了五百两,贾芸便作主道,"姥姥,你拿去赎回地吧,以后种地做生意,日子也就不难了,我和小红都有铺子,这钱你便拿去吧。巧姐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刘姥姥再三推辞不过,只好收下。时候不早,刘姥姥便赶着带巧姐去见凤姐。 凤姐已是奄奄一息,几乎一度要去了。前日有个大夫来看她,趁把脉之余,只小声道,"奶奶这病已入骨髓,玉姑娘让我告诉你,且再等两日,必有人带着巧姐来见你。" 凤姐听得巧姐二字,突然抬起头来,有了希望,便回光返照过来。竟然也撑到了刘姥姥带着巧姐过来。 巧姐见母亲这般模样,不由扑上去直呜呜咽咽地哭起来。这些日子所受的欺辱,不平,委屈,在这撕心裂肺的哭泣中宣泄出来,一夕千金小姐,一夕脚下泥;一夕千尊万贵,一夕被人呼来喝去。凤姐上气不接下气,只深谢过刘姥姥,把巧姐递到刘姥姥手里,方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巧姐跪在她身边,心里万分凄凉。回庄子的一路上,巧姐靠在刘姥姥怀里默默哭泣。眼前的刘姥姥是自己唯一的依靠了,可是她年事已高,她护着自己又能护到几时?又能保她家其他人都护着自己吗?自己与她们毕竟是没亲没故。可怜一个单纯的豆蔻少女,竟要为自己谋划至此。 庄子上的居住环境自然要比贾府和咏香阁差得多了,也没有丫鬟伺候。巧姐也不好意思挑这挑那,刘姥姥差板儿去集上买了些新的牙刷子,铺了一整套新床。可是家里毕竟就那么大点地方,巧姐跟着刘姥姥睡,两张床只用帘子隔开,半夜老人家爱打鼾,巧姐心事重重,本就睡得不好,被吵醒了也就睡不着了。披上衣服起来看月亮,慢慢地在土坡上走着,那月光疯了般洒在地上,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竟也有些宁静的美好。 巧姐心情好了些,于是便往回走,这才发现自己后头站了一个人。她先是骇了一跳,定睛一看,却是板儿。 "板儿哥,你也睡不着吗?" "不是,我是,那个,听你出来,放心不下,才出来看看。"板儿红了脸。 "难不成我还会去寻短见不成?放心罢。"巧姐淡淡一笑。 乡下的生活舒缓宁静。巧姐很快便与村头的丫头片子们熟了,一块儿洗衣服,斗草,说笑话,绣衣裳。在这种朴实的生活中,她也渐渐地放下心事,不再整日蹙着眉头。 话分两头,却说水溶这几日兴致都不高,饭桌上寥寥数语,倒有些赌气的样子。"你那个法子倒是有用,忠顺王果然答应从轻发落贾府小辈。"水溶一回来便说道。 "算不上什么法子,忠顺王爱美色,这枕边风自然厉害,况且,如何处置贾府小辈,完全是他的权利,又没什么风险。你们都说圣上不念元妃娘娘了,可我倒觉得,圣上反而有些放不下。忠顺王敢这么做,大抵是探过底的了。"黛玉心里略略放松。翻着账本呢,心里一高兴,看的就更得心应手。水溶在一旁闷声喝茶,黛玉看了他一会只是笑个不停,"溶郎,你这是怎么啦?这茶就那么好喝,你喝了几杯啦?" 水溶见她笑了,自己也掌不住笑,"这可遭了,你一逗我,我就想笑,为夫这算是栽你手上了。"他于是轻轻放下心里琢磨的事,他觉得,黛玉的心里他只是夫君,他想得寸进尺,他想试探她的心,可是她对着他就这么一笑,他便不管不顾,只想对她千好万好。为什么世上竟有这么一个人,成为他的软肋。 鸳鸯打帘进来,见是这般模样,顿觉自己煞了风景,只低头含着笑说道,"娘娘,我倒是打听到一桩奇事咧。"说完瞥了瞥一边托着腮看过来的水溶,轻声道,"惜春姑娘出家了。" 黛玉愣了一愣,仔细一想倒也觉得是意料之中。惜春本就是个冷性子的,历经这般大厦倾,这一时心如死灰,故而出家。黛玉叹了一声,又道,"这下好了,迎春姐姐倒是有伴儿了。"转念又一想,宝玉之前便闹过一次出家,这从狱神庙出来,他会不会?心里倒觉得有些好笑,他们姐妹几个,怎的一个个都要出家,难不成只要出家便可以回避掉那些难题了么? 光阴如流水,夏去秋来。 宝玉与宝钗自立门户,成立小家,遣散用人,袭人嫁了蒋玉菡,麝月与宝玉夫妇比邻而居,互相照应。宝玉烦不过宝钗,只得补起八股文准备科举。恰好秋闱将至,宝玉也便收拾收拾去考。 黛玉算算日子,与湘云的约定就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