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是”字,于是带了林黛玉与王夫人告别,大家送到穿堂前。出了垂花门,早又许多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邢夫人携带了林黛玉,坐在了上面,许多婆子们放下了车帘,才命小厮们抬起,拉倒宽处,才驾驶上驯顺的骡子,也出了西角门,往东边过去荣国府正门,就进去了一大黑门里,到仪门前才下来。许多小厮退出,刚打起车帘,邢夫人牵着林黛玉的手,进去院内。林黛玉经过那房屋院落,必然是荣国府里花园隔断过来的。进入三层仪门,果然看见正房前面两旁的廊屋游廊,全都体积小而手工精细,式样新奇,不像刚才那边宽敞高大,宏壮美丽,而且院内随处的树木山石都在。一会儿进入祖庙,早有许多盛妆丽服的姬妾丫鬟迎接着,邢夫人让林黛玉坐了,一面命人到外面书房去请贾赦。一时有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连续几天身体不好,见了姑娘彼此倒伤心,暂时不忍心相见。劝姑娘不要伤心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就和家里一样。姐妹们虽然笨拙,大家一处陪伴着,同样也可以排解些烦闷。或者有委屈的地方,只管说到,不要外道才是。’”林黛玉急忙站起来,一一听了。
再座一个小时,就告辞。邢夫人耐心极力的留住吃过晚饭在去,林黛玉笑着回答说:“舅母爱惜赐饭,原本不应该辞职的,只是还要过去拜见二舅舅,恐怕领了这个赏赐会让人觉得不礼貌,日后再领,不是不可以。望舅母宽容原谅。”邢夫人听说,笑说:“这倒是了。”于是命令两三个嬷嬷用刚才的车好生送了姑娘过去,于是林黛玉告辞。邢夫人送到那仪门前,又嘱咐众人几句,眼看着车去了才回来。
一会儿林黛玉进了荣国府,下了车。许多嬷嬷引着,就往东转弯,穿过一个东西的穿堂,向南大厅之后,仪门里面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宽敞,宏大,宏壮美丽,比贾母处所不同。林黛玉就知道这地方是正经正内室,一条大甬路,直接出入大门的。进去堂屋内,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大九龙青地大匾额,匾额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是“荣禧堂”,后面有一行小字:“某年某月日,书赐荣国公贾源”,又有“万几帝王的墨迹的宝物”。大紫檀雕螭案上,摆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挂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蜼彝,一边是玻璃。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是乌木联牌,镶接着錾银的字迹,说是:
座上人的言谈字字珠玑,文雅高尚,进入堂前的人都身着华服,气度不凡,如焕发出仙气云霞般。
下面一行小字,说是:“同乡世代承受府上教诲的兄弟、世袭东平郡王穆莳恭敬书写”。
原来王夫人经常起居坐卧休息,也不在这正室,只在这正室东边的三间耳房里面。于是老嬷嬷领林黛玉进东房门来。临近窗户大炕上铺着猩红色的国外的毛毡子,正面摆设着大红色金钱蟒靠背,石青色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摆设一对梅花式洋倭漆小茶几。左边茶几上文王鼎匙箸香盒,右边茶几上汝窑美人觚一一觚里插着时鲜花卉,并有茗碗和痰盒等物品。地下西面一排四张椅子上,都搭着银红撒花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的两边,也有一对高茶几,茶几上茗碗花瓶俱备。其它剩下的摆设,自然不必详细地解说。老嬷嬷们让林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却有两个锦茵对设,林黛玉度这位置,就不上炕,只向东边椅子上坐了。本房里的丫鬟急忙捧上茶来。林黛玉一边吃茶,一边打量这些丫鬟们,妆饰衣裙,举止行动,果然也与别家不同。
茶没有吃了,只看见一个穿红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走来笑着说道:“太太说,请林姑娘到那边坐罢了。”老嬷嬷听了,于是引着林黛玉出来,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里面。正房炕上横设一张炕桌,桌上摆着书籍茶具,靠东壁面西摆设着半旧的青缎靠背引枕。王夫人却坐在西边下首,也是半旧的青缎靠背坐褥。见林黛玉来了,就往东让。林黛玉心里料定这是贾政的位置。因而看见挨炕一溜三张椅子上,也搭着半旧的弹墨椅袱,林黛玉就向椅子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携带他上炕,她刚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此说:“你舅舅今天斋戒去了,再见罢了。只是有句话嘱咐你:你三个姐妹倒都非常好,以后一块念书认字学针线活,或是偶尔一次玩笑,都有尽让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事: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为庙里还愿去了,还没有回来,晚间看见了就知道了。你只要以后不理睬他,你这些姐妹都不敢惹他的。”
林黛玉也常听到母亲说过,二舅母生的有个表兄,是衔玉而生,顽皮不顺从异常,最厌恶读书,最喜欢在内室厮混,外祖母又非常溺爱,没人敢管。今见到王夫人如此说,就知道说的是这个表兄了。因而赔笑道:“舅母说的,可是衔玉所生的这位哥哥?在家时也曾听见母亲常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小名就叫宝玉,虽然非常顽皮,说在姐妹情中最好的。况且我来了,自然只和姐妹共同相处,兄弟们自然是别院另室的,怎么到去沾惹的道理?”王夫人笑说:“你不知道原因:他与别人不同,自幼因为老太太疼爱,原是和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