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二年,正是四月时节,春光大好。
前日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里还带着三分露气,花枝上的水珠颤巍巍地滴下。宫人婢女正有条不紊的收整着行礼,时不时有几个侍卫穿过,将箱子抬到马车上去。
揽月阁里,冯棠身着一身短靠,正比划着亲制的红木镶玉弓,在皇后面前撒娇,“母后,我不想走嘛,你看我刚做好的弓,去了寺里哪有机会练啊?”
慕容皇后早看腻了她这副姿态,自从决定要去朝阳寺修养开始,冯棠每隔三五日就要找个借口来闹上一场。“没机会练就不练,正好去寺里好好修养,改改你这副性子。”说着在冯棠额头上轻点了几下。
冯棠见最后的手段也没能奏效,气鼓鼓的向外走去,还时不时的回头,希望母后能够改变心意。慕容皇后见此,干脆扭头看向窗外,免得徒费口舌。
“紫金琉璃匕首、墨玉短剑,还有皇兄送我的连弩,这几个全都装好,千万别忘了。”冯棠来到院内,看着回廊里忙碌的宫人,转头便忘了刚才的事,兴高采烈的叫着贴身侍女烟蕊去库房里挑选要带走的“稀奇玩意儿”。
黄昏时分,红霞漫天,映的天空恍若鲜血洗过一样。冯棠抱着自己的宝贝匣子,在宫人婢女的簇拥下上了马车。
月似玉钩,斜挂梢头。平日里热闹的大街上已无一人,一路上只有几个打更人路过。
冯棠本以为出宫能见到话本里写的热闹集市,如今坐在马车里只觉得无趣的很,时不时要找个话头同嚒嚒说话。
嚒嚒只好耐心回答几句,没一会冯棠倒先觉得烦了,又拿匣子里的弓、剑出来比划。
折腾了一路,总算到达朝阳寺。朝阳寺是皇家寺庙,建在皇城东郊,并不算远,只不过是冯棠耐不住性子。
山门前,主持正带领一众僧人迎接车架。前面的车架先停下,冯棠看见慕容皇后下了车,同主持讲了几句,便在一众簇拥下进寺去了。她视线一转,看见有几个持棍的武僧跟在后面,眼睛一亮。
车刚停稳,没等宫人搀扶,冯棠先自己跳下了马车。往日里她最讨厌寺庙的香火味和素斋,从不肯来参拜。今日一见山门前持棍的武僧,反倒来了精神。
烟蕊连忙跟在后面,殿前的武僧从未见过这位小公主,但看她衣着华丽,身后婢女又称其公主,纷纷行礼。冯棠却不受,她早想拜一位武艺师傅,哪有徒弟受师傅礼的道理。
冯棠缠着其中最威武的一位武僧,便要拜师。“胡闹,像什么样子。”远处一声呵斥传来,原来是慕容皇后听见冯棠的声音又折返回来。冯棠看见母后回返,连忙端正了姿态,跟着慕容皇后进了山门。
一进山门,慕容皇后先朝着天王殿而去。冯棠一看母后又要去参拜佛像,在殿门口偷偷拐了个弯儿,趁着人多,偷偷拿了一盏灯笼,甩开侍女溜到东边去了。
一路上殿宇颇多,冯棠只想躲个清净,一溜烟儿的奔着没人的地方跑。不知多久,走到了庙墙边,再无路可走了,冯棠又不记得来时的路,只好向着远处有火光的殿宇走去。
行至殿前,看到一个小和尚正在里面诵经,上书“伽蓝殿”三字。冯棠不知道这是哪位菩萨,但看只有一个小和尚在这,殿前香火稀疏,心想肯定是寺庙里最不灵验、不受重视的菩萨。大剌剌的抬步走入殿中,自然而然的在蒲团上坐了下来,手肘撑着下巴,盯着小和尚诵经。
此时,月影透过窗奁照在小和尚脸上,一片朦胧。冯棠只觉得这小和尚长得眉清目秀,与她之前在话本里看到的和尚样子颇为不同。
小和尚本低头闭目,感受到旁边视线,侧头突然看到冯棠,被其惊扰,念错了佛经,还没问她是谁,先连忙向菩萨告罪。冯棠见状“噗嗤”一笑,惹得小和尚怒目而视。
“女施主是今日来的贵人吧,怎么跑到这偏远的伽蓝殿来了,如果是迷路,小僧引你回去。”冯棠不接这话,自顾自的问他,“你在念什么经,怎么半夜在这,还只有你一个人,而且看你长得眉清目秀,根本不像个和尚嘛”
还没等小和尚回话,冯棠脸上突然出现一种明悟的表情,“阿,我知道了,其实你是话本里的狐狸精,这个殿也是假的,你在这等着吸我的阳气,是不是?”一边说着,一边怀抱双臂,左看右看,好像真有什么危险似的。脸上却挂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
小和尚一脸愕然,忙摆手,解释道,“我是和尚,不是什么狐狸精,再说,女子只有阴气,哪有阳气。”
冯棠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又说“哦,原来你是只少见的男狐狸精,要吸我的阴气。”
“不是”,“施主”小和尚急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公主,公主”的喊声,原来是冯棠的婢女烟蕊发现公主不见,终于找到此处来了。
冯棠见状,心下遗憾,“哎,才这么一会儿,就又找来了。小和尚,咱们明天再见。”冯棠起身,边向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