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瑛从当地官员送来的上好玉石中挑出最喜欢的一块,在下人的帮助下打磨成型,最后由他亲手刻上一排字。
徐阶为人忍耐又深沉,擅长谋略算计。是治世能臣但绝对不是清官,不过这点玉石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睛,无非是看着幼子喜欢让他挑了一块。
这孩子心思重重,少年老成,平日不显山不漏水,无非就是学习君子六艺,从来没有开口所求,不过爱些金石之物罢了。
看到他亲自打磨成型,亲自刻字,甚至还拿到普陀山请圣人开光,徐阶十分欣慰,内心又隐隐担忧。
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有一颗比宝石还要耀眼的仁善之心。
可是这样的心或许有一天会害了他。
想到主持对他说,这孩子有命无运。
他的命不归佛祖,不归父母,更不归陛下,只归他自己。
徐阶忙问主持,这是什么意思。
住持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在宝物开光的一瞬间看到了因果。
徐瑛再次牵上父亲的手离开,他回头望向陆好的眼神充满悲切,她瘦小的身影渐行渐远,捧着他给她的簪子还在望向他。
徐瑛消失在她的视野,陆好低头看着簪子上的一排小字,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这句话出自《诗经·北风》。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寒冷的北风吹拂,漫天的大雪纷飞。与有情谊之人携手离去。
忽然觉得满目悲怆,陆好握紧簪子上的字,闭上眼睛把它捂在心口。
十二月的北方天气苦寒,陆好的丫鬟巧姐给她披上一件大氅。
“小姐,还是守孝吧,让人看见不好。”
看见?整个陆府,还有谁的目光在她身上,陆好苦笑。
陆好将簪子收好,放在衣服最里层贴近心脏的位置。
她刚跪下来,灵堂的长明灯闪烁,几经熄灭,像有什么东西在上方萦绕。
“小姐,好吓人啊!”丫鬟巧姐抓紧了陆好,现在诺大的陆府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一阵风猛地袭来,长明灯彻底熄灭,寒意彻骨。
“啊!”巧姐大叫一声。
“李则家的,李则家的...莲姐,安婶儿!”巧姐叫了一圈,无人应答。
小丫鬟婶子们平时就不爱往灵堂附近转悠,没陆绎管着更是无法无天偷奸耍滑。
如今陆家长媳吴氏生产才是天大的正事,府中大部分人丁都被抽调过去,忙得团团转,无人顾及灵堂还有一对孤苦主仆。
“我去拿吧,蜡烛就在东厢房。”陆好站起身。
“小姐您怎么能去呢,还是我去吧。”巧姐不情愿地站起身,黑灯瞎火的她也着实害怕,但她也不能让三小姐去,只能迎着头皮往东厢房的方向跑。
巧姐走后,漆黑孤寂的灵堂只剩陆好一人,她一点也不感到害怕,反而抬手温柔地抚摸灵柩。
父亲,您走了再也不会有人那么疼爱我,我一个人好孤独,从此之后,这里就不再是我的家,我只能寄人篱下地活着。求求您,不要走,不要留我一人而去。
她趴在棺椁上小声啜泣,弱小的肩膀微微抖动。
就在此时,一个黑影靠近。
一双大手逐渐伸到她的面前,陆好丝毫没有察觉,可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传来。
就在她抬头的瞬间,这双手死死地捂住陆好的口鼻。
她手脚并用苦苦挣扎,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个八岁小女孩的力道,怎么可能比得过常年劳作的农夫,陆好很快失去意识。
“臭小妮子,可算好了。看起来瘦瘦弱弱力气可不小。”倒了一地的贡品和蜡烛,年轻的声音喝叱一声。
农夫狠狠地啧他一声,年轻人懂了眼色立刻闭嘴,撑起麻袋,农夫将陆好扔进去,年轻人收好麻袋口轻轻一甩扛在身后。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离开,小心翼翼地避开陆府家丁,今晚陆府自顾不暇,比想象的容易太多,两人轻易地走到荒僻角落,一个人接一个人扔,就这么把陆好带出陆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哇!!!
随着一声啼哭,陆府的长孙诞生。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产婆喜笑颜开地出来报喜。
“太好了!”下人们欢欣雀跃,
......
众人沉浸在陆府长孙诞生的喜悦中,这是陆家近日来难得一见的欢喜时刻。
陆绎冲进产房,从丫鬟手里抱过孩子来到妻子身边。
看着孩子粉嫩的小脸喜笑颜开,“这孩子长得像你,白白净净的好看。真是幸苦你了,月娥。”
吴氏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短暂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