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似水,一去不回。转眼间,园中怒放的迎春花便开败了,鲜妍的花瓣被吹落于北风之中,而后零落成泥,再辨不出原本的面貌。
不过,皇家的园子从不会单调。
迎春花败了,自然会有新的花朵绽放。
楚灵均笑着拾起一片白玉兰的花瓣,欣然放到鼻尖下嗅了嗅。缥缈如兰的香味瞬间钻进了鼻腔里,让人不禁莞尔。
她极轻吸了口气,将这片花瓣夹在书页里,又笑着将手里的《六韬》翻过一页。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彻底驱散了那点残存在春日的寒意。
躺在醉翁椅上的少女懒洋洋地舒了口气,端起旁边摆着的蜜水抿了一口,又瘫回椅子上,心道这样的日子实在惬意,只是在外待久了,难免觉得阳光有些刺眼。
这样想着时,一把油纸伞竟十分合心意地出现在了头顶,堪堪遮住了落在少女脸上的日光 。
楚灵均怡然自得地阖上了眼,暗道这宫女实在很有眼力见儿,日后该给他涨涨月俸才是。
可这念头才刚刚出现,甚至还没考量完毕,她却已然品出了不对——谁家的宫女手上还戴玉扳指啊?
她便轻轻撩起眼皮,往旁边望去。
果然见到了那张明媚而俊俏的脸。
一次,两次,三次……她已说不清这人今日是第几次晃到她面前来了。虽说今日集贤殿的授课已经结束了,但也不能闲到这个地步吧?
楚灵均抿了抿嘴没说话,只往人不在的那边翻了个身。
那撑伞的少年立时也换了个位置,笑盈盈地蹲着身子望着她。
身边这道视线委实有些灼热了。
烦不胜烦的楚灵均猛地将手上的书一合,蹙眉坐起身来,瞪着裴少煊道:“我竟不知,承晖殿里连个撑伞的侍从都没了,要劳动裴世子亲自动手。”
周围的宫人闻言当即要告罪,却被裴少煊抢先一步。
“殿下终于理我了!”
少年显然没品出那句话里的阴阳怪气,满心满眼里都写着“二殿下终于搭理他了”。如果他长了尾巴,此时一定摇得非常欢快。
楚灵均又好气又好笑,而后心里又冒出一种抛媚眼给瞎子看的无力感,无奈地用书蒙住脸。
“殿下不是不爱读书吗?”
“你这呆子!”楚灵均斥他一句,驳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吗?”
她喜欢在经筵的时候走神打盹儿,单纯只是因为不喜欢那些满纸之乎者也的大道理。而且,集贤殿学士现在讲的那些书籍,她幼时几乎都跟着青莲国师读过一遍。
“哦。”被骂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裴某闷闷应了一句,这才瞥了一眼书的扉页,而后惊喜道:“殿下喜欢兵书吗?”
“虽然我家的确不是什么书香世家,但先人留下了许多手札,殿下喜欢的话,臣赠给殿下可好?”
裴家是武将世家,几乎每代都有人从军,而每位将军只要留下一点经验之谈,那堆积起来的财富也是不可估量。
楚灵均立马心动,当下便不觉得这人碍眼了,眉眼弯弯地问道:“果真?可那是你家先人精心整理的手札笔记,若是直接给了我,会不会不太妥当?”
“殿下多虑。”少年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半点儿没觉得不妥当,径直答道:“不过是几本书卷罢了,殿下喜欢就好。”
楚灵均的确喜欢,可并没马上接受他的提议。这憨憨不介意将裴家祖宗们的书赠给她,但裴老夫人若是知道他这样干,大抵是要生气的。
为免他被老夫人打断腿,楚灵均很贴心地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只要抄本,不要原件。
裴少煊虽然觉得这做法完全是多此一举,但几乎从来不会违背自家殿下的意思,便连连称好,大大咧咧地应下了此事。
“殿下放心,臣一定好好安排这件事!”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既然得了这人的好处,自认通情达理的楚灵均再没给他脸色,万分和蔼地问道:“你这时候不该在演武厅吗?还是说,你想添置什么兵器吗?”
“明旭想要什么?除了那把纯钧剑,其他的都能给你!”
鲜眉亮眼的少年脸上简直写满了心动,但还是什么也没要,只小心翼翼地撑着伞,道:“殿下这两日……是生我的气了吗?”
虽然不知道他又在什么时候惹着他家殿下了,但凡事先认错……总是不会错的吧?
“殿下,阿姐,我错了。”裴少煊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眼也不眨地望着面前的人,像是撒娇,又像是讨好,“阿姐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明丽的春光落在少年神清气朗的脸上,更显得他眉如墨画,鬓若刀裁。尤其是那双清澈的眼睛,像是澄着漫天的星辰,在漾着细微的光。
确实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楚灵均撑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发现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