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萍死咬着嘴唇,撸起衣袖,将那条横陈着旧伤新疤的手臂露了出来。
“兰兰,表姐求你,求你救救表姐!”
顾着眼前这个让她时至今日还心动不已的男人,白凤萍只是故作泫然欲泣,并未涕泗横流。
“这二十多年我几乎天天挨打,他说……这次我要是带不回孩子,他就要打死我!表姐求求你了!我一定会把这孩子当作亲生女儿!”
景烈兰被那青紫到已看不出原本肤色的手臂震在原地,蠕动了几下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老妇见状已经心疼地扑了上去,“我苦命的凤萍啊!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啊!”
不再瞧抱作一团的母女俩,杜英只沉默地看着妻子。
“兰兰!算我们娘俩求你了!你们已经有这么多孩子了!而且!而且你爹娘要是还在的话,肯定也会劝你这么做的!你不是最听你爹娘的话了吗?”
老妇到现在已经是软硬兼施,甚至搬出了不知身故多少年的妹妹妹夫,她知道景家人最重家风,有恩必报,更受不得旁人的一点诟病。
而她这个外甥女又最是心软孝顺。
果然,突然听到爹娘二字的景烈兰神色微松,只是仍旧沉默不语。
老妇耐心即将告罄,她上前扯住杜英的衣服,嗓音已没有刚刚来时的中气十足:“杜英!杜英,你快劝劝兰兰,你们已经有好几个儿子,也不缺这一个女儿,况且她表姐就嫁在南枝村,你们今后随时要看孩子就去!”
一直没有言语的男人闻言终于开了口:“大姨,不管我们有多少孩子,每一个都是我与兰兰的宝贝。”
宝贝?
哼,白凤萍心中嗤笑出声,好,既然你把她当宝贝,那我偏要将她踩进泥里。
原本对这个襁褓里的孩子无甚特别情感的白凤萍听到杜英的这句话,心中竟顿时生起对这小女娃子的憎恶,是啊,她怎么忘了,这孩子身上还流着她那个好表妹的一半血。
好,还有最后一招。
白凤萍赌气站起,作势要撩开帘子冲出门去,边走还边嚷:
“那我现在就到省里找烈琴去!她也有孩子!”
景烈兰闻言身子下意识往前一扑,差点从炕上栽倒下去。
一直注意着妻女的杜英目眦欲裂,大步上前将面色虚弱苍白的女人搂入怀中,大手一挥,面上已是掩不住的厌恶。
他闭了闭眼,“孩子叫杜应惜,你们抱去吧。”
景烈兰闻言猛地抬头,对上丈夫布满红丝的眼。
夫妻二人神思相交,都能感同身受此刻对方心中的痛意。
杜应明白,今天这孩子……是留不住了。
老妇听到杜英的话,老脸已经笑成一朵风干的菊花,一扫几秒前的刻薄相,不管怎么说,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已经将一只脚迈出堂屋的白凤萍也是心下一喜,扭头却正对上男人那烦厌的一眼,她如同数九寒天被人浇了一桶冰水,那滋味比起当初跳下冰窟窿的那一刻更令她心颤体寒。
那会儿已经懂事的应景、应珠、应行与应维都不理解父母的决定,就只来得及瞧上一眼刚出生的妹妹,而后妹妹便被不怎么走动的表姨抱走了。
他们只记得娘扑簌簌的泪珠滴下来,手上还得忙着收拾亲自给刚出生的妹妹缝好的小衣服小鞋子。
而一向直挺挺的爹也塌了肩,眉结凸起,沉默地抿紧了唇。
杜应惜就这样被抱走了。
成为了南枝村的董喜弟。
天知道景烈兰在第一次听到表姐叫自己的女儿“喜弟”时的锥心刺骨。
刚开始杜英夫妇见天儿往南枝村跑,三不五时送些小孩子吃的用的过去,但后来再去,白凤萍便会“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他们别再来,说每回只要他们一走,她就又会挨丈夫毒打。
自表姐顶着乌青的脸给他们下跪后,杜英夫妇就不再明着去南枝村了。
只有在孩子生日、过年时托人送去些吃穿用度,每回表姐也会让那人转达说孩子长得很好。
杜英与景烈兰的心还不能完全放下时,隔壁村又传来一个大消息,说是村里董大家的四十岁媳妇要生头胎了。
景烈兰的心高高悬起,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只急急地与丈夫一起朝南枝村赶去。
一进院门,就见到一个灰扑扑的瘦小姑娘在拿着有自己三个高的扫把,小脸憋红,而小身子正在台阶上摇摇欲坠,景烈兰已惊呼出声,身旁的丈夫猛地飞身过去,将这个不满三岁的女孩儿接在了怀里。
如出一辙的眉眼直直对上。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里屋的门“吱呀”一声。
终于因着怀孕能安生在炕上躺几天的白凤萍隐约听见院子里的声音,刚推门出去便对上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她正要惊喜出声,便很快瞧见后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