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四方方的桌边,就着几碟寡淡小菜飞卷残云般用食。
“前几日一战,可还好?”
裴珩头也不抬就问,他神色如常端着碗用膳,好似那句话不是他问出的一般。
旁边两位副将没有说话,显而易见,裴将军这话问的是谢云昭。
谢云昭停下筷子,左肩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沉默半晌道:“还好,北城关好歹是守住了。”
这时,裴珩吃完饭,他将碗底的米粒用筷子尖挑起塞入口中,终于肯抬头,她才能够好好看看他。
裴珩今年二十有二,正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年纪,京中如他一般的世家公子,大都在京中赏花逗鸟,但现如今他已经是三品将军,手下统领三万兵马,超越了太多同龄人,比起他爹当年还胜过几分。
谢云昭看着他,突然想起昨夜梦回京城,梦里蓝衣少年剑眉星目,英英玉立,如翩翩美少年。
但是五年边疆的风吹日晒,阳光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他与五年前,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是肩宽背阔,剑眉星目间少了几分少年气,多了几分成年男子的英勇气概。
裴珩端起茶碗,目光偶然与她对视,不明所以,“看我干嘛?”
谢云昭垂眸,也倒了一碗茶,不经意问道:“你呢,你那边怎么样?”
说起这个,裴珩兴致高昂起来,他一口气将茶一饮而尽,碗重重磕在桌上。
“还要多谢你借我五千飞云军,宋策领着五千,加上我那两万多镇远军,两面包抄,杀了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说起战事,目光凌厉得让人不敢直视,语气铿锵。
坐在一侧的左副将宋策也放下碗,爽朗笑道:“还是得看谢将军的栽培和裴将军的配合,要不是两位,我也不能带领飞云军赢下这场战役。”
另一侧右副将顾安之坐姿豪迈,手支在膝上,眸中闪过坚定,“我们陈军齐心协力,定能将那戎军退之千里。到时候,回到京城,看谁还能看轻我们。”
她说完,目光落到谢云昭身上。
谢云昭点头,掩去眸中深色,抬起茶碗,“军中不能饮酒,谢某以茶代酒敬各位。”
四人齐齐举碗。
“干了!”
裴珩自启阳谷来,带着他镇远军亲信五十人,将飞云军五千人带至北城关,行了一夜。
等到飞云军与娘子军回合,裴珩又立刻启程。
军中不能一日无将,出来一夜,已是不易,裴珩又要赶回去,来时人多行军自然慢些,去时只几十人骑马,他想要在太阳下山前回到驻扎地。
“告辞。”裴珩告别时拍了谢云昭的肩膀,疼得她呲牙,面上微笑,尽量不显。
“保重。”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却见他递来伤药,修长指尖皆是厚茧和细小的伤痕,心头不由得一酸。
“我有,你自己带着吧。”
军中伤药珍贵,他能拿出一瓶,也实属不易,
谢云昭手握剑柄立在高处,太阳渐渐高升,阳光照射在山间。
远山青黄,山间树木枯黄,只偶尔传来鸟叫的声音。
裴珩带着五十人的小队,金黄色的铠甲后面跟随着一片黑色铠甲,渐渐隐没在山间环绕的山路中,远去了。
谢云昭脸上划过东西,她伸手触摸,是一滴湿润的晶莹。她动手擦去,转身看见顾安之站在身后,“你站在这做什么?”
她声音消散风中,带着些许沙哑。
“将军……”顾安之欲言又止,她本欲出来送送裴将军,没想到看见自家将军的眼泪。
谢云昭抬手,制止了她的话语,“无碍,你先去整兵,让宋策也去,一个月不见,今天暂且歇息,明天练把狠的。”
顾安之眼睛亮了起来,眉宇间英气勃发,她抱拳行礼,“是,将军。”
转身离去时,谢云昭悄悄环顾周围,趁没有人又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收拾好心情,傲首挺胸走回练兵场地。
“将军这越来越狠了啊。”训练整个上午,军士们早已叫苦不迭,只等到了休息时间,赶紧揉腿拉伸放松、做起健体操来。
如果不是谢将军教授了这一套放松的健体操,怕是明早不能起来了。
谢云昭对自己、对别人要求都极其严格 ,能够练八个时辰,就不会只练六个时辰。
不管是飞云军还是飞燕军,都在她的率领下飞速成长起来。
只是现在戎国虎视眈眈,练兵固然重要,她也不会舍本逐末弄得自己人疲惫不堪。
她只是想了解这一个月一来飞云军的训练情况,今天一上午的时间,她就知道,飞云军不在身边的日子,他们也并未懈怠。
心中欣慰起来,但是又不免心情复杂。
先帝封她为燕云将军,令她掌管五千飞云军,另有建立女子军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