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嫂嫂,快点送娘去医馆吧,再不送去,就真的没救了。”女子流着泪对着面前的男人和妇人恳求道。
“英妹子,不是我们不送娘去治病,实在是家里也快要揭不开锅了,哪有多余的银子呢!”
嫂子吴氏故作为难道,心里却想着,婆母如今年事已高,就算救活了也帮衬不了家里什么,反而还要她伺候,不如就这样死了好……
不堪的想法如闪电般划过心间,她的脸顿时被烫红一片。
另一边,男人从始至终低头沉默,不发一语。
一边是生养自己的亲娘,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孩子。
他谁都不想放弃,却又只能二选其一。
许久,男人终于有了决断,深深叹了口气道:
“我去给娘抓几副药回来。”
丢下这句话,这个平日里常常被族人夸憨厚的男人再没有犹豫朝外面大步走去,一旁的吴氏见此大大的松了口。
抓药好,抓药废不了几个钱。
“我去给婆婆煮点粥吧。”吴氏讨好的对小姑子笑了笑,就朝厨房走去了。
慕色里,王英只觉得来自生命深处的悲凉一下子降临在她身上,那种感觉太压抑,是她平生从来未曾体验过的感受。
半天,她才抬手擦干净脸上的泪,进了屋子。
屋子里,一个老妇人正躺在床上用力咳嗽着,从她慈祥的面庞上可以看出她年轻时的模样一定是极好。
自从她前几天早上起来煮饭不小心踩到青苔摔了一跤,加上又感染了风寒,就再也没能起来,此时更是一天只喝得进水了。
王英见着这番景象,连忙走上前半跪在床边给刘氏顺气。
“娘,你一定会没事的,哥,哥…去给你抓药了……”
话还没说完,王英鼻子又忍不住一酸,心里想着都怪自己没有能力,如果她有银子就好了……
刘氏虽然在屋里躺着,却是将儿子媳妇儿的话从头听到尾的,心里纵然失望,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穷人的生活向来是这样残忍的,就像村里前不久莫名其妙死掉的李大娘,其实大家都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是大家都不说破罢了。
穷,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她咳了半天,才停下来,用那张旧得发黄的白帕子擦了擦嘴角,抬手拍拍自己傻女儿的手,苍白着脸,用虚弱至极的声音安慰道:
“没事的,娘休息几天就好了。”
“娘……”王英一听再也忍不住扑倒在自己母亲身上,闷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让刘氏也不禁悲从中来,思考起,这个世界上究竟有谁是靠得住的呢?爹?娘?还是丈夫?儿子?亦或是媳妇儿?
思来想去,竟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可,想明白又能怎样?早已为时过晚,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
如今她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慢慢消失,生命也随之慢慢流逝。
闭眼之前,刘氏想,这一辈子,憋屈一生,将就一生,顺从一生,实非她所愿,如果能重来一世,就好了。。
大原王朝二十三年,南方的一个小村庄里。
“这么晚了,小桃,小兰她们还没起床?”
男人坐在木桌子上边,看着身旁空空的位置,皱着眉问一旁的妻子。
“孩子们昨天干活累着了,让她们多休息一会儿吧!”
妇人夹了一筷子咸菜,就着稀得可以当镜子的黍米粥喝了一口。
“这个家里谁不累?谁家姑娘像她们这么懒的!”
刘贵将筷子砰地一声放在桌上,生气厉声道。
陈氏见此,连忙安抚道:
“吃完就去叫,你发什么火啊!呆会儿还要下矿呢。”
想起前不久因为分心出事的朋友,刘贵才暂时平息了怒火,拿起筷子闷声吃起饭来。
吃完早饭,临走之前刘贵还嘱咐陈氏叫女儿们赶紧起床干活,别惯她们。
此时天还没亮,大约是卯时。
陈氏先将喂猪的菜剁了一遍,再将菜叶和米糠混合在一起,分两个桶装好。
一个喂猪,另一个喂鸡崽。
做好这些,一个时辰又过去了,她才进屋叫女儿们起床,
想起昨晚上有些发热的二女儿刘桃,陈氏走到炕前先是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退热后才舒口气,毕竟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给女儿治病了。
“小桃,小兰,快起床了,今天的事情还有很多呢!”陈氏一边轻声呼唤,一边伸手去推她们的身体。
“唔,娘我再睡会儿……”睡在里面的刘兰嘟囔了一句,翻个身继续裹紧被子睡起来。
而刘桃则被声音吵得睁开了眼睛,她一湾秋水似的眼睛里盛满了迷茫,似乎分不清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