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怀袖已有好几日不曾见过子书律,那日他因宁王谏言伴读一事入宫,已是七日前了。
虽是自己心中有事刻意避而不见,可毕竟情之所寄,越是不见,每日心里越是乱线纷搅一般的思念。本以为今日也不会见到,却突然见了,怀袖与他对视,汹涌思念裹挟着众多疑问猜测,又让她没有如常与他亲近的勇气。
她没有上前一步,开口唤了一声先生后就陷入沉默,子书律低头看她,不觉皱了眉,“发生何事?”
怀袖看着他,心中疑问几欲脱口,又咽了下去。她想问先生,自己所患究竟何病,就连太医院的太医都诊不出来?
本是想问的,可等人当真到了面前,却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那些梦里的片段,走马灯般在脑中闪过。怀袖心若擂鼓,又记着先生待自己的好,一点一滴,温雨润物一般,早已浸入她的心底。
先生救了自己,又将自己收作弟子,琴棋书画样样悉心教导。整个帝师府,人人都因着先生而对自己高看,婢女家丁无一不是因着先生的态度,才对自己处处仔细。就连柳嬷嬷那样的府中老人,做事最是严苛,平日里也难有个笑模样,唯独每每见着自己,面上总挂着笑。
怀袖知道,先生待自己如此好,自己不该去揣测他。可梦境迷思在前,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如从前一般纯粹与先生相处。
怀袖聪明且敏感,她知道自己与先生之间,似乎因着那些梦境,因着太医之言,隐约隔着些什么。
可是这些话,她无法对先生提及半个字。先生开口问话,她却唯有沉默。
雨后薄风缓缓吹过来,子书律盯着她的脸,来时心里生起的愠怒,又在她的沉默中,尽数化为怕。他总是害怕的,害怕怀袖一日不在自己眼下,就生出什么旁的枝节来。
因着这层惧怕,他并不问她为何不见自己,或是不想,亦或是不敢。
岐阳宫配殿乃宫人所居之处,子书律目光看向四周,未免宫人走动看见此处情形,抬手推开耳房门扇,伸手去牵怀袖衣袖,却在伸手之时,看见她手臂一动,不动声色躲开了。
收了手回来,子书律侧身让出进门的位置,低声道:“你风寒未愈,不宜在外久留。此处宫人来往,谨慎有心人。”
怀袖躲开他的眼神,嗫喏应一句是,便进到房中。
等到子书律也进来,门扇轻轻被关上,怀袖抬头,恰好看见门扇关闭前,外头一抹光亮钻进来,打在子书律脸上。
那光亮笔直,恰好打在他的眉眼之间,如利刃出鞘折射光芒,明晃晃透着寒气。
怀袖垂于身侧的指尖一颤,蓦地想起梦中燕国公主赠予少年将军那把短刃,正想开口问,却听先生先于自己开口道:“暑去秋来最易受凉,宫中不比帝师府,总不够仔细。你既染了风寒,今日便随我回去吧。”
听先生说要带自己回府,心里终究还是欢喜更多。方才想问的话哽在喉头,又不知该不该问了。安静的耳房中,怀袖上前一步,与他更近,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先生接弟子回府,可是宁王那边已无碍了?”
她本想问先生可曾见过一把羊角匕首,是否认识一位名为郁广的少年将军。梦中,那位燕国公主将匕首赠予少年将军,唤那少年郎为郁广哥哥。
“宁王查不出帝师府有何异常,又恐我当真以书童之名安插近臣在陛下身边,因而谏言陛下擢选伴读。如今陛下允了他的建议,还将擢选伴读一事全数交于他去办。此事要紧,他暂时无暇顾及旁的事情。”
怀袖听他如此说,心里安定下来,本想笑着答一句好,却在看见先生面上温和笑意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七日,先生来过岐阳宫不下三次。每一次,自己都以风寒小睡这样的借口将他躲过了,可先生今日假称已走,却是等在耳房外,只待自己走出房门。
显然,自己前几日那些拙劣的借口,先生定是不信的。若是不信,为何不问?
怀袖眼里的笑意弱下来,恍惚想明白。本就是老师与弟子而已,先生坦荡,哪里会像自己这般将细枝末节都嚼磨思忖......
罢了,先生一贯如此的。
心里有些别扭,面上并不显露,怀袖笑着点头,心中盘算着用药和梦境之事,待回了帝师府,总能找到适当机会去问先生的。
只是......
若想循着梦境找回从前记忆,便不能如从前一般乖乖喝药。如此,回帝师府后,自己即便不想问,也只能......
*
岐阳宫正殿。
丰宁长公主于上座品茶,已经看了宋栩好一会儿。茉心在旁侍奉,已添过两回茶了。
丰宁搁了茶盏,含笑去看宋栩,瞧着他一脸正经,有意逗他:“怎么,是岐阳宫的茶入不了宋相之口吗?”
话音刚落,下首那位正襟危坐的丞相大人躬身行礼,回话正经却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