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起了风,明明关着窗户,熹微却感觉指尖有些凉。
菱翠知道他嫌弃这里的一切,便自顾自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涓涓的茶水伴随着她略微低哑的声线:“我顺利进来后,鸨妈就带了来了这间屋子。”
茶已斟满,她将茶壶自然地放回原位:“我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
她的视线移到了一旁,熹微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一面镜子。
她一边端起茶杯,一边垂眼说着:“我站在那面镜子前,居然看不到自己脸上半点伤痕。”
熹微望着她,她的语气很平静,只是话音落下后发出的冷笑,更像是一种被迫接受的无奈。
他在菱翠看不见地地方,默默攥成了拳。
菱翠转了转指尖精细的茶杯,低垂的眼底划过一丝讥讽,声线里藏着微不可闻的哽咽:“我那时才想起来,无论我怎么反抗、谩骂,他们都没有动手打我的脸,或者掐我的脖子。”
她拿着茶杯,饮了一口,轻轻放置在茶几上。
她嘴角地笑意渐渐放大,却不是真心的。
她抬眸注视着熹微,语气里多了一份凉薄:“姓丁的应该是事先嘱咐那几个人,不可损害我的这张脸。”
她蓦然就笑弯了眉眼,只是眸里含着泪光。
她以这样的笑意说道:“这么说,我这张脸,是不是还挺有用的?”
随后,她轻叹一声,只是语气依旧轻快:“可我这副身子,是彻底脏了。”
她原本放大的笑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彻底从眼底消失了,只勉强留了一点点在嘴角。
可熹微却觉得她更像是在铿锵有力地哭泣,掷地有声地唾骂。他没有回答她,也没有直视她的目光。
菱翠读懂了他的意思,没有再告诉他。
那段时间,她憎恶着所有人,也憎恶着自己。
曾向天祈求救救她的自己,已于那天不再寄希望于老天爷。在刚开始的那几天里,她也曾祈求他们来救自己,幻想能逃出去。
她面对那些看她笑话的人,甚至想一了百了。可她一想,自己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些人没有受到惩罚,她就不甘心。
最终,她认清了现实,也放下了出去的执念,更不再奢望能回到过去。
所幸,她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逼迫自己做了从前最不齿的事情,才能苟活到现在,才能有机会回报黎家。
她轻笑一声,这一声没有之前的沉重,熹微默不作声地抬头看向她。
只见菱翠的笑意又回到了她的脸上,也没有先前那般勉强。她有些得意的神色:“后来,我见到了那四个人。不知道丁莫邨是觉得我记不住他们的样貌,还是觉得撂明牌反正我已经逃不掉了。他们被丁莫邨派来监视我,每天两人轮换着大门口站岗。”
熹微不解地看着她,便听菱翠神秘兮兮地继续说着:“当我们认出他们的时候,就一直在等一个时机。这一等,我就等了四年。而这个时机,还是丁莫邨亲自送到我手上的。”
那天夜里,刚到菱翠屋里的客人被鸨妈赶走了。
菱翠刚想问是谁,就见丁莫邨迈了进来。
这几年间,他偶尔来北平,更偶尔来她这里。
不过,丁莫邨来见她,无非是来刺激刺激她,敲打敲打她,引起她对黎徐两家的嫉妒和仇恨罢了。
这次,他依旧屏退了左右,独留自己和菱翠两个人在屋里。
那个时候,屋里的陈设还是中式的。
他坐在圆桌前,笑着说道:“我这是来,是参加黎轩君和徐静念的儿子两周岁的生日宴的。”
菱翠听了他这句话,就觉得不对。她虽不是北平人,但在北平生活了这些年,熟知小儿的小生日不大肆操办的。
她没质疑,只是淡淡地轻笑一声,随即并不在意地说道:“是吗?”
丁莫邨见她漠不关心的样子,添油加醋地把黎徐两家如何重视黎锦兰的事说了一通。
菱翠摸头发的手顿了顿,丁莫邨眼尖地注意到这一动作,立马乘胜追击地问道:“你就不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菱翠知道丁莫邨又想利用她出什么幺蛾子,放下手,身子往前靠了靠,手肘搁在圆桌上,试探地问道:“你有法子?”
丁莫邨故弄玄虚地说着:“法子是有,还是一个能让你扬眉吐气、扳回一城的机会!”、
菱翠瞥了他一眼,质疑道,“就只是扳回一城?”
她才不相信,这事儿有这么简单。
丁莫邨神神秘秘地凑上前,小声地说:“轻则扳回一城,重则扭转局势。”
他说完恢复到正常的神色:“就怕……你不想。”
菱翠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装作入了圈套。她扬起下巴,傲气地说道:“不想?”
她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我做梦都想让他们尝尝失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