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部落数番尝试种植以生花均以失败告终,即便种成,草药品相也远比不得容蓝的品质。这使得他们虽然族民不多武力不强却依然能够依附于五大部落之一的“上一”部落,保存自己。
白霁的阿父阿姆俱是温良德善之人,她上面另还有一名阿兄,一名阿姐。
八岁之前白霁在家人族亲的呵护照料下安然长大。然天有不测风云,白霁八岁那年,上一部落大族长三子安珂士代兄前来议事,遇见了白霁的阿姐。
彼时,白霁的阿姐应女芳龄十五,生得秋水为神,芙蓉作面,真乃绝世美人,古今国色,她热爱中原文化,饱读诗书,善于思考,通今博古,出口成文,被誉为容蓝明珠。
应女有一两小无猜的竹马,名唤潭奴,潭奴长得高大威武,虽不善言辞,却素来最听应女的话,二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
长兄年岁高白霁不少,白霁年少时,惯爱缠着阿姐,听阿姐读书弹曲,几乎每日都能看见潭奴来寻阿姐,送来猎取的最好猎物,与其他部落交易来的新奇玩意,阿姐喜欢的书籍,可口的点心,自己打磨的精美首饰……
白霁看着话本,心想这就是里头讲的天作之合吧。
那年的天格外热。六月下旬,初夏将至未至,空气中已蒸腾着淡淡的暑意,南域的原野丛林活跃而美丽。阳光灿烂,天上的白云缓慢地飘着,容蓝的大地上,三三两两的族民们辛勤劳作。迎着风儿,枝叶软软地摇摆,树下一汪碧湖,有鱼儿甩尾,荡开绿波。
“快快!快看!好大一条鱼!”
“我来捉!”
叫笑声借着风传开,打破了湖边的宁静,数名顽童揽起衣袖裤腿跳下湖肆意玩耍。
应女和白霁坐在湖边树下照看着,身旁摆了一地长兄和潭奴送来的点心茶水。
白霁偶尔会想,如果那天她们没有出门,是否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但她也知道,这不过是导火索罢了,归根结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七月中旬应女及笈,但七月中旬始终没有到来。
七月初。
——上一部落大族长与王后三子安珂士求娶容蓝部落族长之女应女为侧妃。
白霁发现,最近父母兄姐似乎心情不甚明朗,脸上时常凝着愁云。虽然在看到她时,家人们总会一如既往露出笑颜,阿姐也一直轻声安抚她没关系不用怕,但族内的气氛一日沉过一日。
潭奴哥已经五日未来了,兄长说潭奴哥出远门执行任务去了。
家里开始频繁有族内的长辈长老进出,每次阿爸阿妈都会和他们一起在议事厅待上几个时辰。
族中突然多了不少生面孔,阿爸说避免冲撞客人,近来不许孩子们出门。
时隔多日,阿姐给她读了新绘本。
兄长也出门了。
阿妈在收拾房间。
阿姐染了风寒。
她给阿姐熬了药,阿姐温柔笑着夸奖她。
外族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兄长回来了。
云好像散了。
但……
夜,月色朦胧,灯烛尽灭,众人歇定。
一片寂静中,兀地鼓角齐鸣,金锣喧天,身着不同款式铠甲的士兵们高举火把,亢奋躁狂,直前冲突,火光之下,恶影憧憧,家禽惊惶。
白霁在睡梦中被阿姐抱起,跟着阿妈和族人往山里去。
身后,阿爸和兄长带领族中青壮子弟为他们断后拖延时间。
杀伐声、吼叫声、痛呼声、哭泣声、哀鸣声不绝于耳。
混乱下,房屋燃烧,火逐风舞,目之所及,一派通红,漫天彻地。忽然,号声起,左右前后,人马驰骋,鹰犬猖狂,弓响处血肉飞溅,箭到处尸横遍野。
无处可逃。
阿妈和族内老弱妇幼悉数被遣为苦力,种药开荒。
阿爸阿兄和族内青壮子弟或是去了矿场,或是充了军营。
阿姐成了安珂士无名份的妾室。
而白霁则被长老选中作为低等奴仆伺候圣子。
人的适应力强大得可怕,不过短短数月,白霁竟已习惯洗衣擦地清刷恭桶。
日子自然是苦的,白霁无法联系家人,但其他奴仆欺侮她或闲聊时偶尔会谈及她的家人。
能知道喜爱的族亲家人们至少都还活着,白霁便觉得还有希望。
然而,偏偏人最害怕什么,什么越容易发生。
父兄战死。
阿妈气急攻心,挂念应女白霁姐妹强撑着一口气,却难逃死劫。
那是家破后,白霁首次见到阿姐。进宫的路上,她只想扑进阿姐怀里,好好大哭一场,她好累,她想阿爸,想阿妈,想阿姐,想长兄,想那个虽然不大却装满她快乐的部落。
但在见到阿姐的一瞬间,白霁硬生生憋住了所有悲伤,喉间哽得发疼,她只痴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