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第一场雨从午后一直持续到凌晨方休。
原定雾春汤沐浴自然不了了之,所幸南玉并未等她太久。
因为……
她早就猜到温泠月会寻不到去雾春汤的路啊!
但那个抱着一碟杏仁厚霜乳糕坐在一旁的温泠月显然并非因迷路羞怯而失神。
南玉不住地往她的方向瞥,她执着糕点的手已经顿在半空良久不曾动过了,迟迟没有咬下的动作。
“南玉。”
她忽然轻柔启唇,双眸呆滞地抬头向南玉的方向看去,喃喃道:“他要是真疯了,我还有再改嫁旁人的可能吗。”
“啊?”
温泠月忽然蹙眉,紧张兮兮地把糕丢回碟子,大事不妙地踱步,口中念念有词:“若是真疯了,应当也就不在乎那些男女情.爱了,肯定也不会揪着我折磨了吧?”
“可是他之前那么凶,还总是莫名说胡话。莫非真是疯魔的前兆!”
南玉听得头昏脑胀,不屑多时就听着温泠月自顾自地将她未来十年之事及物色下一个夫君之事盘算好了。
甚至还考虑上禹游是否有比太子殿下模样俊朗的。
桌边的少女显然认为这是件极大的事,直到南玉忍无可忍放大了声调打断了她的话:“娘娘!您这些话可千万莫要叫旁人听见了。”
被小女使突如其来的喝声唤回些心神,却见南玉又犹豫着开口:“其实……”
“其实嵇白今晨在娘娘您还未梦醒时来过一次。”
温泠月蓦地瞪大双目,试探道:“来做什么?只有他一人吗?”
“若不是他一人才好呢。”
“怎么了?”瞧着小女使紧张兮兮的模样,她的话音也不由自主随着南玉扬起来。
南玉低声:“昨夜殿下不见了。”
闻言,她眼睛瞪得更大了。
“嵇白说昨日午后殿下便从紫宸殿消失了,最后看见时他还风寒未醒,谁知等再去就不见人影了。所以来问问娘娘可有见过太子殿下。”
温泠月诧异:“真是昨日午后?”
那时候刚刚下雨,她不是还拉着傅沉砚躲雨来着。
南玉匆匆迈上前,声音埋得更低:“娘娘,您昨日午后应当一直迷路,没见过殿下吧?”
温泠月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原来他那时候是瞒着嵇白溜出来的吗?
可,后来她觉得傅沉砚总说胡话,生怕他一个阴晴不定在荒无人烟处做出些不好的事,就……就趁雨小些逃了。
再之后他莫非没有回紫宸殿?
可他还病痛未愈,也不至于躲着下人去偷跑着做什么事吧?
一个画面从她脑海闪过,桌上碟子里的糕洒了一身,杏花酱悉数沾在裙摆上。
此举叫南玉更加不安,连连追问。
可温泠月却只是突然诞生一荒诞又合情合理的想法:
“死阎王不会去向六殿下寻仇了吧……”
这么一想,他好像的确能干出这种事哦!
被砍成重伤,以傅沉砚那种变幻莫测极端的性子,多半是看四肢来了力气,能乱跑了,深知下人会阻拦,所以趁着下雨跑出去砍六殿下去了。
何况不是说他和六皇子素来不和。
肯定是这样!
南玉急的快哭了:“娘娘您别吓我啊……”
完了,若是傅沉砚将他亲弟弟砍伤了,纵然是太子也免不了被问罪。倒时万一他再神情错乱,说些什么胡话,她岂不是第一个遭罪的。
可事已至此,她要么还是……
“不对。”
她故作深沉地思量,指尖在捡起的杏仁糕上挑挑拣拣,没有拿起任何一块,却忽然想起来——
昨日的傅沉砚不太对劲,似乎不是那个阴森的死阎王,论起杏仁糕,看戏台时他还买了杏仁团子来给她吃。
阴晴不定时,会连讨厌的东西也忽略吗?
可不是傅沉砚,又能是谁呢?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不是同一个人吗。
一定是疯了……
“娘娘,您别捡糕了,不若先去雾春汤歇息片刻吧,昨日没沐浴的今日补回来,还有您的裙子脏了也应……”
南玉话音颤抖,抽泣道:“您总是在这打转,我、我害怕。”
她怀疑自家娘娘精神恍惚了。
“……”
*
偌大的池子被雾气笼罩,周遭大石围拢,宛若仙境。而周遭的石地被擦地锃亮,雾、水、境,三者交相辉映。
隐约可见鲜红的花瓣飘零在温热的汤池表面,被温水烘得弥漫着幽香,故而称为雾春汤。
雾春汤只有她能用,这却是她第一次来。
她裹着纯白色的里衣,将南玉等人遣出,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