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九十九收到了咒术界高层的消息。自称阴阳师的道玄,与先前的苇名、岛原之流均无任何关联。而且土御门作为安倍家后人,也是咒术界知根知底的自己人。这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我……是为了调查盈月之仪的事宜前来的。”向来谨慎的巫女确认再三,终于向同行者吐露了目的。①
土御门家的术师好奇看向对方:“盈月之仪?听名字像是某种特殊仪式。”
“是的。”她进一步解释道,“不知您是否听闻过实现愿望的宝珠的传闻。”
“那个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呢。”术师相当直接地戳破了幕府徒劳粉饰的努力与欲盖弥彰的效果。
巫女叹了一口气:“真是棘手的任务。但是、竭尽全力也要完成。”
九十九一直有个梦想。那就是身为星浆体的自己,会向咒术界彰显强大,解决其他人解决不了的难题,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以逃离最终与天元同化的命运。为此,她脱离家族成为游离在外的巫女,加倍锻炼自己的术式和实力,都是为了抵达那个最终的结果。
“我顺着宝珠流言这一条线追查,从其发源地、再到兴盛的各处,皆一一排除。最初我认为它与苇名的龙神信仰息息相关,但后来我修正了这个猜想。”巫女娓娓道来,“因为我发觉它只是个幌子。”
从天草神学院、再到叛乱爆发的岛原。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线索将这过程串联在一起。
“那就是诅咒原罪论。”九十九认为,这压根不是该宗教原生的理论,而是基于舶来品的南蛮宗教,加之神父为了解释咒灵现象发生的本土化改造。
巫女继续道:“宣扬咒灵源自于人心的原初堕落。如果将其视为一种解读世界怪象的看法或观点,亦不会对幕府产生什么冲击。甚至……如果处理得当,它还可以帮助人们约束内心的恶意,指导人们向善。”
说实话,这也是叛党能够汇聚那么多民心的理由;更甚者,还有一些野生术师也因赞同此理而加入了其中。
土御门笑着应和:“只是停留在这个地步,说不定幕府的大人们还乐见其成吧。”
“对的。”巫女摇摇头,“然而这番说辞只是华丽的外衣,想要究其目的,还是要考察他们的实际行动。”
为此,九十九花了很大的功夫,造访神学院并对岛原进行实地考察。
“或许……叛党的首领确实是如此相信的,也绝非谎言。”巫女想起南蛮人和当地民众对那位魁首的超高评价,是个高洁无私如圣人一般的家伙,“但理论发展到后期,演变为了追求圣血?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土御门道玄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他们坚信诅咒来自于人的原罪。既然如此,听信此道理的人们……那些信众大体上都会想要洗脱自己的罪责吧。”
一直无法把碎片化信息串联起来的巫女瞬间受到了启发:“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学者啊。感谢您的指教!依您所言,他们确实有这样一种倾向。洗脱原罪、获得原谅……吗。”
她终于转过弯来:“原来如此,之后他们便转向追求血液这一媒介,以获得与某种上位者的沟通。他们将之称呼为神圣的玛利亚,该名讳源自南蛮人信仰的圣母——很明显、他们对其进行了诸多改造,塑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偶像’。此后,他们以追求圣血、获取宽恕为由,怂恿许多颗粒无收的民众反抗德川统治下的苛捐杂税,也是正中下怀了……这可能就是‘盈月之仪’最初展现的面貌。”②
“盈月之仪?”道玄好奇询问。
巫女点头:“正如你猜测的那样,那是一种特殊仪式。它发生在叛党、与内府组建的讨逆军相互厮杀的过程中。在杀戮中,一部分人宣称自己获得了圣血(宽恕),成为了被选者。说到底,这套说辞就是在鼓动更多人将矛头对准内府军吧。如果战胜敌人、可以从中获得圣血(宽恕)的话,他们的士气便能够大幅提升,连大义都能占据吧。”
但是前来平息叛乱的咒术师们都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在相互厮杀中就能获得救赎,那么,那些揭竿而起、自称获得了圣血的非术师们为何仍然在溢出、外泄着咒力(负极能量),一如往昔地酝酿、促成他们口中的原罪(诅咒)——不是说圣血意味着宽恕世人的罪吗。
“是谎言呢……自我安慰的理由。”巫女感叹着,“那些被逼到绝路的普通人、只能这样自我催眠吧。但是、利用普通人的家伙、他们明明知道真相的,因为他们就是能够看到咒力的术师啊。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只是为了利用同伴、施展别有用心的极恶阴谋,这样的一群人,引领这样一群人的首领,怎么会是个澄澈的好人呢。”
直到被五条家的六眼斩落首级,那个男人始终都将一路同行的信众视作“家人”、无论术师还是非术师!
而那群被欺骗的“家人”,亦是如此,至死也依旧信赖着那个欺骗了他们的男人。
“真是搞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