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飞扬如三月柳絮,飘飘洒洒,覆盖满地狼藉,独留空白。
十鸢见漫天飘雪犯了愁:“劳烦小姐在此处侯些时辰,奴婢回去取伞。”
“不必了,钟粹宫离未央宫不远,走回去便是。”
方才出了那档子事,想再找钟粹宫借伞是不可能了,徐知栀也并非如此娇气之人,索性踏进雪雾之中,循着未央宫的方向走。
大雪飞扬,徐知栀思绪也随飞雪徜徉。
徐知栀自小便知,家中势力颇为复杂,只是不知,上三辈的冗事竟还不算处理干净,时至今日,皇帝依旧忌惮。
要说徐家究竟为何惹皇帝忌惮,徐知栀姑且只能想到贵为太傅嫡女的祖母,和早早便嫁入淮南王府的老淮南王妃。
叔父自小饱读诗书,一次中榜,从此便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要说陛下忌惮叔父高居庙堂,那叔父便该止步举子,可见陛下并非忌惮叔父,而是忌惮叔父背后的家族。
外人也许不知,但皇帝心里定然清楚,徐家大房屹立不倒,与二房分庭抗礼靠的就是徐将林手握的淮南粮食命脉,但凡是途径淮南的粮食,必将过徐将林之手。
早些年淮南王世子尚未回京受封时便在淮南住了一段日子,二人也在祖母的引荐下远远见过几面,此后在扬州地界便有了二人自小定亲的传言,如今淮南王年事已高,世子一旦袭爵,再有徐家助力,颠覆淮南不在话下。
徐知栀还未想出个苗头,便听十鸢惊呼:“小姐,前面可是郡主?”
徐知栀一抬头,便见断桥边立着三个人影,颇为惹眼。
钟粹宫至未央宫所经之处算不上热闹,鲜有人迹,多的是花草树木,加之飞雪如鹅毛,更是多日无人打理,大雪压塌了木桥也无人在意。
还未待徐知栀走近,陆淮书便执伞迎面而来,高大的身躯将徐知栀笼罩在阴影之下,徐知栀欲低头行礼,却被他一把托住臂弯,温声道:“不必多礼。”
徐知栀抬头看他,隔着漫天风雪,陆淮书低头注视她,隔着扬州的千万春水。
半响,徐知栀唇角勾起一抹极为明媚的笑:“多谢殿下。”
“不必言谢。”许是天寒地冻,陆淮书嗓音暗哑。
林辞楹原是与李聿珩相争执,窥见徐知栀身影快步上前,眼角带笑,面上怒色全无,唯留眼尾带红。
“知栀,今日连累你了,是我不好,稍后我让人送药膏到你房里。”
徐知栀依旧温声道:“不连累。”
李聿珩快步追上来给林辞楹撑伞,眉目微愠,没好气道:“你若真知道不该连累徐小姐,便更该知道不该连累我。”
林辞楹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是是是,不该连累定阳君。”随机便气鼓鼓地叉腰扭身走了,李聿珩似供祖宗似的追上前给她撑伞。
眼见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徐知栀低声道:“连累殿下了。”
陆淮书不置可否:“我给你的药膏你没用。”
这不是一个问题,这是在阐述一件事情。
徐知栀先前对他多加防备,药膏便搁在妆匣最下层没再拿出来过了,如今他这么一说,徐知栀免不得心虚。
陆淮书比徐知栀高出一个头有余,低头恰好能看见她因紧张而颤动的眼睫。
他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我并非怪你,若是你每日都用我给你的药膏,今日断不会将伤口撕裂。”
正当陆淮书以为她又要做个闷葫芦时,徐知栀小声道:“不将伤口撕裂如何自证清白呢?”
陆淮书气极反笑:“我自然有办法保你。”
徐知栀满眼震惊,抬头看他。
陆淮书打趣道:“不怕我了?”
徐知栀又低下头。
……
风雪渐大,二人并肩前行。
明明记得未央宫不远,此刻却如入宫那日一般走不到尽头。
“我们在扬州见过。”陆淮书说。
“恩?”
“你不记得我了。”
又是在阐述一件事。
“殿下勿怪。”徐知栀并不打算辩驳。
“我不会怪你。”
“多谢殿下。”
“不必谢我。”
“……”
陆淮书将徐知栀一路送回未央宫,却在拾光院门处止住了步子,游廊下,陆淮书执起徐知栀右手,从袖中取出锦帕,似擦拭稀世之宝一般,低头将她掌中血迹擦拭干净,徐知栀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眼尾冻得猩红,她目光流转后驻留在陆淮书通红的指尖,一时失了神。
“下次别把自己弄伤了。”
“万事有我。”
徐知栀驻足目送陆淮书走出拾光院,被飞雪抹去了痕迹。
徐知栀回房,尚还未将肩头残雪扫去,未央宫正殿扶摇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