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云瑾睡梦中忽然呓语。
在这样的环境中卿月靥显然无法安眠,很快便被闹醒。
她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来,见云瑾苍白的面容上脸颊绯红,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伸出手搁到云瑾的额头上,被烫得一下子缩回了手。
好烫……
这般烫,云瑾定是发了高热。
可是在这般情形下,发了高热,该如何退热?
卿月靥又撕下自己一片裙角,颇为心疼地看了眼自己残缺的裙摆。
这原是她最喜欢的裙子,红火的纱裙,金丝作绣,裙摆处绣了大朵大朵莲花,在此般昏暗的夜色中也是如此耀眼,她原是特意穿来见云瑾的……
她将手中的布条拿出去接了雨水,将沾湿的布条敷到了云瑾的额头上。
云瑾脸颊上的绯红果然消退不少。
卿月靥抱着胳膊守在云瑾身边,时不时探手去试云瑾脸上的温度。
待得温度逐渐下降,云瑾嘴里的呓语终于减轻。
而就在卿月靥准备收回手时,云瑾却一把抓住了卿月靥的手。
他力气出奇地大,死命抓着,宛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他口中喃喃自语……
“阿落……阿落……”
阿落不正是她乳名吗?可是这个弃用了十余年的乳名他是如何得知的?
然而卿月靥来不及细想,一阵刺痛袭来,她的手已然被抓得乌青了……
卿月靥另一只手轻轻搂上了云瑾,她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云瑾……
虽然她从未哄过小孩儿,在繁川皇宫,她就是那个最小的,最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小孩儿。
原本她同他不该如此亲密,但此刻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之乎者也,礼仪道德皆被抛之脑后……
她拍打着云瑾,云瑾似乎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温度,渐渐扭曲的面容平静下来……
如此,过了一夜。
次日醒来时,卿月靥发现自己正歪倒在云瑾的右肩上,而云瑾僵持了一夜,睡容也不甚安稳。
卿月靥悄悄远离云瑾一步远,佯装靠在洞壁上休憩,却忽而听到一道声音。
“公主你这莫不是叫自欺欺人?”
云瑾睁开眼,淡淡开口。
可是卿月靥分明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他在笑!
“你怎么知道的?”
“我半边身子都麻了,不是公主,难道是这山间的孤魂女鬼么?”
“你怎知不是?”卿月靥犹在嘴硬,还将声音压低,故意阴恻恻地说话企图吓云瑾,“我常听人说,这山间的孤魂野鬼可多了……每每到深夜便出来抓误入山中的小郎君……尤其像云兄这般细皮嫩肉的,可是妖怪女鬼们的最爱……”
“噢,那这女鬼有些奇特,居然还会流口水……”
云瑾从怀中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自己的右肩,随即对卿月靥晃了晃手中雪白的帕子,“口水。”
麻的!
狗云瑾!
卿月靥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不由红了脸。云瑾见状,颇为奇异道,“一夜雨歇,我原担心公主会冻着,不曾想公主这般身强体壮,脸都热红了……”
?
卿月靥一时不知道应该先生气那句脸红,还是生气那句体壮……
卿月靥正要反唇相讥,云瑾却忽而猛地起身,“嘘,有人来了……”
云瑾拦在卿月靥身前,手捡起一根树枝,竖在身前,戒备地等着来人。
可直到声音渐近,卿月靥听得那边的呼唤——
“阿靥——”
“公主——”
是太子哥哥和宫里的护卫!
卿月靥立刻从云瑾身后绕出,飞奔出去。
“哥哥!哥哥!我在这儿!”
云瑾看着那窜出去的火红身影,忽然觉得心空落落的。
***
卿月魇将卿月靥带走了,留了几个护卫护送云瑾回家。
卿月靥离开前抓着云瑾的袖子,嘱咐他回去一定要好好养伤,不可见风,不可剧烈活动,好好吃饭……
“好了,”卿月魇看不下去了,“云编修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会照顾不好自己……我看你才是该让人担心的那个……”
卿月魇说这话的时候一直频频打量他。
他自然知道卿月魇是什么意思。
果然,他在家养伤还不过三日,宫里那位终于坐不住了。
宫里来旨意,请他入宫去,说是为他延请了宫中名医,以答谢他相救公主之恩。
明明说着是为了伤情,为了看太医,太医却不到他家,却要他这个伤患入宫一趟……
所为何,很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