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雷声轰隆,如今已是秋分,离春闱还有半载。
程宅后院
西厢房内玉香萦绕,柔色帷幔垂落,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以及浓烈的药味。屋内窗柩紧闭,昏暗无比,只有那扇绘制着十二花神的屏风背后的黄梨木拔步床旁才见萤萤灯火。
那灯素净,仅仅绘制了两三朵茉莉花以及谱写了一句诗—“冰姿素淡广寒女,雪魄轻盈姑射仙”,乃是出自唐太宗李世民的半首诗《茉莉》。
可这里,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个唐朝,而是平行时空的万晋朝。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
婢女素蛾面色慌张的跑了进来,站在帷幔前小声禀道:“大姑娘,二爷三爷没拖住,那伙人闯进来了。”
话音落,拔步床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烛火摇曳,灯火通明,她抬头望去,就见那蚕丝纺云绣的帷幔上隐隐约约勾勒出美人曼妙的身形,冰肌玉骨,聘婷秀雅,可谓人间仙子。
程妤拨开散落肩头的发丝,轻声道:“知道了,替我更衣吧。”
“可是,大姑娘您眼下身子瞧着还未大好,若是出去着了风只怕是要加重病情的。”素蛾忧道。
“我心中有数,你只管办便是。”
“可是…”素蛾还想劝,外头却已传来哐哐当当的响声,是那群债主搬动家具的声音。她只好“嗳”了声,赶紧出去准备水盆给程妤盥洗。
窗外电闪雷鸣,小雨淅沥,屋内烛火剧烈跳动。程妤掀开帷幔,拿起衣桁上的斗篷披上,径直踱步,越过屏风至书案后坐下。
玉指纤纤,她拿起墨条轻轻在砚台上研磨,黝黑的墨汁蔓延开来,她提笔蘸取直压宣纸。顿时一个以人名排布的网状思维导图就显在眼前,旁边还密密麻麻写着事件分析。
程妤虽传过来才三日之余,但这程宅上下的情况她却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此处地处福州闽县,她是当地三大茶叶百年老字号之一的程记茶庄的掌柜——程宗元的独女,就是那位外界传闻生得仙姿佚貌、丰标不凡,睥睨王公贵胄、簪缨世族所出,但品行不端、桀骜不驯,惯会恃强凌弱,欺压贫民的“蛇蝎美人”程妤。
而她的爷爷一共有三子一女,嫡长子程宗元,庶子程宗甫、程宗旺,庶女程沅沅,其中程宗甫和程沅沅乃一母所出。不过程沅沅已外嫁出去,如今这个宅子居住着兄弟三人。
嫡长子,正室所出且第一个孩子,所以产业和万贯家财顺理成章的落到了程宗元的手上。
辉煌开局狼狈收场,自打她爹也就是程宗元自知自己不善经营,无力将家族产业更胜一层楼后,便将这一应事务全权交由两个更能做事的庶弟来打理。
或是富不过三代,亦是气数已尽,这产业是越打理越亏空,如今除了城内三家门店,其余的都转让出去了,再加之后山茶叶质量一年比一年差,许多买主也不再续订,如今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程宗元眼见家族企业将要败在自己手中,于是心一横眼一闭,索性倾尽家财,不惜抵押祖宅地契,搜罗邻里小茶商茶农一同接了这来自京城的大单。
天不遂人愿,麻绳专挑细绳断,为了尽快揽财,他不惜花重金请镖师,走水路。可他怎知在这盛世下,风平浪静的海上居然会出现一伙水匪,这伙水匪横空出世,闻所未闻,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消息一经传回,程宗元气得急火攻心,当场便不省人事,撒手人寰。而原身知道自己这富贵日子到头了,心中备受打击,眼一闭,一病不起。
这才让在现代准备去送刚研发出新品种窨制茶叶,却出了车祸的她钻了空。
现下那伙儿债主已经到后院搬家具了,一瞧便知她二叔三叔没把事情办妥,她自是不愿沦落街头当乞丐的,此时她不出击更待何时。可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是什么样的事态,她坚信自己一定能解决的!
狂风依旧大作,裹挟着那细雨斜飞,雨点不大,却如冰箭打在人身上一般疼。
程妤和素蛾走了有小半盏茶时间才到前厅灵堂。
方踏入,就见眼前一片凌乱,孝布乱飞,冥币四散。两伙人将厅堂一分为二,左边穿私服的是讨债人,右边穿孝服麻衣的是自己人。堂内女眷席地而哭,男眷持三尺木棍而立,皆对着左侧那名讨债领头人沉默不言。
细瞧之,那人坐在太妃椅上,右脚搭在左脚上轻轻摇晃,手中捧着一小把瓜子,一边啃一边盯着眼前着孝衣麻服跪地哭泣的男人。
而席地痛哭的男子背后还站着一名同样着孝衣麻服,但身姿挺拔,满脸血迹却满脸不服的男子。
程妤凭借记忆与心中猜测,那名跪着的男子应该就是他的三叔程宗旺,站着的那名男子便是二叔程宗甫,坐着的那男子她倒不识得。
堂中气氛沉闷,程妤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郎君差人将我二叔打破了头,按我朝律例,伤及以他物殴人者,杖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