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山脚下多荒芜、封闭崖谷,出西南八十里有一镇,名曰吴家镇,出西北六十里有一赌坊,名曰金万来。
金万来说是赌坊却不是一般的赌坊,进门要查验身份:首次敲门费要一千两银子,登记了身份、做了木牌,才可凭此牌随意进出;赌客的身材样貌学识品行皆得上乘:里头的庄家都是姑娘,模样、身段都是极好,下手也够狠,若是哪个不长眼的随意唐突便折了他的手,叫他这辈子都别想再赢一庄;还有最大的一条规矩:辰时开门申时谢客,当天账当天清,一旦进门,盈亏自负,若有敢违,生死不论。
可以说,金万来是整个北巍规矩最多的赌坊了,但也是最大的销金窟—毕竟一上赌桌十倍起利,再小的本都可开,再大的数都清账,且里头绝无人敢闹事,是好利之人生财的不二之地。
辰时正刻,金万来将将开门,无数人正着衣冠,举着牌子往里面冲,上工的姑娘们女装男袍、妩媚飒爽,手上的骰子皆摇得飞起,目光如炬。
前厅热闹非凡,高墙筑起的后院却是一片清净:墙根堆着高高的柴垛,檐下小炉上煮着一壶花茶,正“嘟嘟”滚着热气,旁边一把竹椅,随风轻摇。院角有一颗参天银杏树,根和树干都在院里,枝蔓却缠缠绕绕横伸到了墙外,还生得颇为结实。如今已是秋末,满树的银杏叶金灿灿地挂在枝头,风一吹,细细簌簌地往下掉。
那树下插着一杆红枪,枝上躺着一人。越笙懒洋洋窝在银杏叶里,用衣袖遮住脸晒太阳。木门“吱呀”一声推开,蓝云背着大刀、拎着酒壶走出来,喊树上的人:“阿笙,我们何时启程?”
越笙迷迷瞪瞪打个哈欠,问:“长星如何了?”
“长星?”蓝云一愣,咽下一口酒:“他是第一次受反噬,反应大很正常,歇上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那草药可看出什么?”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其中一株名为堇叶,是剧毒,乃汉山独有的品种,另外一株我没见过,约莫是嫁接而成,瞧着培育了不少年头,我得去查查医书问问离远初,毕竟当年的毒我没见过不好确认,所以咱们什么时候回山?”
此时阳光不燥,晨间的风也微微凉。越笙舒服地翻个身,道:“那你即刻启程,替我向无虞借《南北山势录》。”
一听这个,蓝云酒都不喝了,苦着一张脸:“啊?你不回去啊?朝夕这会儿开得正好,再过一个月它又得谢了…再说,借书这事儿你让离远初去不行啊?九桃去也行啊……”
说曹操曹操到,九桃扭着细腰出现,朝越笙盈盈一拜:“将军,人带来了。”她身后,一人裹着粗布衫哆哆嗦嗦低着头。
越笙起身,半靠在树枝上,抬眼:“你是吴家镇的?”
那人浑身发抖,怯懦道:“是。”
这人一看就吓破了胆,越笙懒得跟她玩我问你答,抬眼看向九桃。
九桃立刻道:“她是吴家镇上吴老三家的童养媳,前几日被何文清抓上山刚好被七乡碰上。”
“我们回来路上碰上的,徐七尺非得救她。”蓝云灌口酒,淡淡道:“她体内有蛊,是人奴。”
她这声喊得突然,那姑娘骇得跌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捂住脸,不住道:“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人,我是大郎的童养媳…我不是奴隶…我不是…”
“她不会伤人!”徐七乡猛地冲出来,跪在那姑娘旁边,急切道:“她叫姚灵之,是被吴大郎和他爹卖给何文清的,我可为她担保,将军,她绝不会伤人!”
“噢?”越笙挑眉,冷冷看着他:“你拿什么担保?你的命吗?”
徐七乡猛地抬头:“将军……”
越笙打断他:“她若是伤了人你待如何,这里都是你的同袍,你想让谁看着她,还是,你打算自己看着她,你又能看她多久,一辈子?”
“我…我…”徐七乡支支吾吾犹豫不决。
越笙便替他做了决定:“阿蓝,交给你了,解蛊之前不许放她离开。”
“将军!或许还有别的法子我们能不能…”徐七乡眼中半是怜悯半是遗憾,眼眶通红,恳切地看着越笙:“阿蓝的手段我们都知道,她会死的…”
蓝云第一个不乐意:“徐七尺你什么意思!”
“徐七乡,你看清楚了她不是你妹妹!”红绡依旧是那身绯衣,言语依旧犀利,只是不再有盈盈笑意和婉转,而是带着失望:“六幺已经死了,我们原本不必贸然闯上汉山,是因为你,将军和阿蓝才孤军深入、遭人算计、身受重伤,阿蓝一介医士带你杀出一条血路,将军更是险些丢了性命你却在此指责同袍,徐七乡,你还要任性到什么时候!”
爱人的眼神太过刺眼,徐七乡强迫自己忽略那个像极了故人的身影,低头认错:“对不起将军,是我的错。”
“下去,领十五军棍。”
“是!”
徐七乡最后看一眼姚灵之,失落地起身、离去。
越笙看一眼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