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一次无心之举。
有男生下课后从水鸟由实的课桌前经过,不小心踩坏了她落在地上的笔。水鸟由实沉默着把笔捡起来,她不想和同学发生冲突,便什么都没有说。
回避的态度助长了某些人的气焰,当水鸟由实意识到不对时,她的课桌里已经开始被人塞满了奇怪的昆虫尸体,书包会时不时被不知名的人扔进学校的水池,连板凳上偶尔也会被人涂上胶水。
高中生活枯燥无味。
倒霉蛋水鸟由实成了同班同学们不可多得的生活调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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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日,乌野综合病院
乌养系心咬着口香糖看着病床上的人。护士站在他旁边听他回忆那些不太愉快的过往。
经过那节体育课,乌养系心和水鸟由实微妙地熟悉了起来。她依旧会被人欺负,每当这个时候,水鸟由实就会偷偷跑到排球部附近的角落里,乌养系心则是每次路过时都会下意识地去找一找,十次里有八次都能找到她。
随着时间推移,乌野男排已经不是当年那只“飞不起来的乌鸦”,排球部有不少比赛要打,水鸟由实也有很多竞赛要跑,不知不觉间,二人都已经习惯了坐在角落里聊一聊出行见闻的活动,甚至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乌养系心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不是正式的教职工,也无力改变水鸟由实的处境。他乌养系心能够做到的只有在最大程度上陪伴着水鸟由实,让她的高中生活还有一丝丝光亮。
对成人来说,校园霸凌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哪怕你知道它的存在,也不可能完全改变它,成人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时时刻刻盯着霸凌者们,被霸凌者们也不一定就会第一时间将自己的遭遇告诉成年人。高中生的性格已经基本成型了,想要改变他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水鸟由实偶尔会做一些手工点心来分给他吃,乌养系心也会从商店里带一些受女生欢迎的零食,他们就像是一对揣着共同秘密的小学生搭档,笨拙地以“分享”的形式释放着对对方的善意。
然后在第三学期结束之前,乌养系心听见了学校里的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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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日,乌野综合病院
“水鸟小姐是自己坠楼的吗,”护士换了药,站在病床前问,“我听说——”
“是啊。”
乌养系心说。
“她是自己跳下来的。”
对男性教职工而言,与女学生发生亲密关系是大忌中的大忌,哪怕乌养系心并不算乌野高校的正式职工也得非常小心,避免被卷入类似的事件中。
当他听说学校里到处流传着“三年级的水鸟和排球部教练有不正当关系”的谣言时,已经是被校长约谈之后了。
乌养系心直觉不好,当天晚上排球部解散后他便去了平日二人相见的那个小角落,角落里被不知什么人用粉笔划了好几道,写着“贱人”。
水鸟由实勾引老师,所以她是贱人。
乌养系心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对方可能的行动。
然而他对水鸟由实的了解实在有限,他们只是交换出行见闻的朋友,并没有了解对方到什么行动都能猜出来的程度。
准备离开学校之前,乌养系心仿佛感应到什么般抬起头,他看见天台上有个人影。
青年心头一跳。
排球部教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天台,他觉得自己上学时在赛场上的反应都不一定比现在快。
天台的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乌养系心看见少女回过头,对方的长发被风扬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精致的耳垂来。
“对不起,”她说,“我知道,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对乌养老师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并不是那样。乌养系心想。
“最可恶的是,当我听见那些传言的时候,我居然有些高兴。”水鸟由实的声音在天台上荡开,宛如忏悔,又宛如倾诉衷肠,“我想我大概是……喜欢着乌养老师的。”
那不是喜欢。
对水鸟由实而言,乌养系心大概是第一个接纳她的人,所以她把感激和喜欢弄混了。
她值得更好的生活,值得遇到更好的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着一个大了自己十岁的男人产生令人哭笑不得的错觉。
“你冷静一下,”乌养系心说,“先从那边过来,太危险了。”
“我知道您不信。”少女背着手冲他笑,“我不是小孩子了,‘喜欢’和‘感动’,我还是分得清的。”
水鸟由实的声音活泼又跳脱,乌养系心知道这才是真实的她。她并不阴沉,只是周遭险恶的环境让她不得不把自己藏起来。
“老师可以帮我个忙吗?”水鸟由实说,“我渴了,想喝可乐。”
“你过来,”乌养系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