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银,垂落而下,街景被雨雾模糊,细雨打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枝叶低垂。路边碧草难寻,淡成黯然灰绿。
母子二人相互搀扶,踉踉跄跄走在雨水堆积的泥泞道路上,四处寻找住处。
脚下泥浆溅起,浑身被寒意侵袭。走过痕迹化为凹槽,陷入土地深处。
忽然路过马车急速驶过,溅起一滩淤泥,弄得原本为旅行精心准备的秀美华服顿时变成肮脏杂物。
陆遐征既悲又怒,满腔愤懑无处发泄,伸手指向马车,厉声痛斥路人太不小心。
马车上探出一张油腻脸来,肥头大耳,满脸斑痕,头顶一片光秃,肮脏的指甲紧紧地抓住窗框。
他满脸怒气,头还没探出来,就在车中大叫,连车外也听得清清楚楚,“什么人,胆敢向本官发吼?知道是在跟谁说话吗!”
待他伸出圆滚滚头来,视线逐渐扫到二人身上,说不出的憎恶与蔑视。
老头啐了一口,鄙夷说道:“原来是你们,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渣滓一类的人物。”
陆遐征握紧拳头,目光冒火,满腔怒气直向胸腔涌去,整个人都要被冲得跳起来。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用力凸起,指甲陷入掌心,几乎刺破了皮肤。
老头继续说道:“陆海明天就要死了,尔等即将成为孤儿寡母,不来梧桐街给他收个尸?若是不来,届时砍下的胳膊、劈剩的腿,反正也无人收走,不如拿去喂我家禽畜。”
陆遐征再也压抑不住汹涌愤恨,两步并作一步,奔上前去,抬起手来就要给老头当头一击,他的母亲柳荫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得眼睁睁看他以身犯险。
眼看他拳头距离可憎老头仅有一米之遥,两名健硕护卫倏地从旁杀将出现,将陆遐征轻易掀翻在地,死死按住,拳脚骤雨般招呼而来。
他鼻梁因为猛击而瘀紫,双眼充满了红丝,似乎随时都会有泪水涌出。头皮被摩擦破碎,鲜血如小溪般源源不断地流淌,将整个脸颊染成了一片朱红。
老头哼了一声,满脸得意道:“你爹在时,我尚且视若蝼蚁,何况如今?现在你怕是连蝼蚁都不如。”说完快马加鞭,跟着几个护卫扬长而去。
陆遐征躺在地上,悲伤如泉涌般汇聚成泪水,滚热液体滑落脸上。
泥泞的路面,被雨水浸泡成一片混沌,泥浆与眼泪交织,将他原本挺拔面容抹上了一层深深苍白。
柳荫心如刀绞,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狼狈,无助泪水也难以抑制地流淌。
泪水和雨水交汇,柳荫胸膛轻轻颤抖,抽泣声在空中回荡。
当疼痛稍微减缓,陆遐征在母亲搀扶下艰难站起身来,重新踏上路途。身伤可愈,但心伤却永远地镌刻在灵魂深处,无法被遗忘。
他们四处奔波,勉强找了家破烂客栈,收拾好行李,在此处安顿凑合一晚。
客栈牌匾上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墙角青石砖已经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瓦片颜色早已褪去,散落着一些破损的陶罐、木凳。走廊间所挂布帘已然褪色变黄,隐隐然有被鼠咬过痕迹。
虽说客栈中有个小院,院中只有稀稀疏疏几棵残花败柳,景色相比昨夜住的客栈相差甚远。
可即使有风月无边,盛景万千,此时的母子二人哪还有心情去欣赏呢?
大桢国死刑惯例,一般是隔一夜再执行,当日匪帮行刑也是如此。
最后的偷生夜晚,既是给将亡者处罚,以生之诱惑加深离开阳世苦痛,又是给未亡者的无形钩锁,狠狠勒住,让人喘不过气。
这一晚对于陆遐征来说特别难熬。外面月明星稀,夜色中吹拂着淡淡凉风,本应是一段美好历程,怎么却变成了与至亲之人的生离死别?
想到这,陆遐征紧紧咬住下唇,试图控制住颤抖不已的双手。
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他悄悄起身,准备在院子里溜达溜达。回头看向柳荫,母亲似乎也在梦里辗转。
陆遐征不是轻易放弃之人,满脑子仍在思虑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父亲。思来想去,仍是没什么头绪,只得第二天路上看有何良策,见机行事。
此时屋顶有簌簌声音,吱吱呜呜,时而停止,时而又起,恼得陆遐征心烦意乱。诸事不顺,连老鼠也来作威作福,想要骑在他头上撒野。
他摇摇头,深深叹气,穿上草履,起身向门外走去。
夜幕低垂,星光点缀着漆黑天宇,薄云轻轻掠过,树木投下黑影,轻轻摇曳,仿佛在晚风吻触下,轻歌曼舞。
踱步走过小院,刚踏出客栈门口,行走未及数十米,意外陡然降临。
不知何处飘然而来的神秘幽灵,将陆遐征肩部死死压住,同时以硬物紧抵腰间,着实骇人得很,他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跳出来。
“你…你是何人?”陆遐征颤巍巍发问道,生怕下一秒性命就不在,死得不明不白。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