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时近傍晚,回到马车里,憬仪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
她懒懒躺在引枕上,散开的乌发映衬着一段雪颈,连接着藏在衣襟下随呼吸起伏的胸口,任由袖丹替她按摩揉捏着快要抽筋的腰背和小腿。
“郡主生来就身子娇弱,这一身筋骨呀,更是软得像面团似的,哪里受得了这番苦楚。”袖丹心疼得很,拿出自己从小学的一手推拿本领,将憬仪按摩得喟叹不已。
谁知马车门却被“砰”得一声推开,壁青脸色肃然望去,谁知来人竟是温沁。
她脸上的妆容明显花了许多,衣衫也有些凌乱,眼睛红肿,一望即知哭过。
憬仪慵懒抬眼,伸手拉她坐下,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大坏蛋!”温沁还有些抽噎,断断续续说道。
“谁啊?”憬仪仍旧是那般没什么精神的模样,问的话却直捣要害。
——温沁卡壳一瞬,心虚看向憬仪,后者正闭着眼享受着袖丹的推拿功夫。
“你不说,我也逼不了你。可是你贵为郡主,是金枝玉叶。若是让不开眼的小人欺了你,耽误的可是终生。”
她话说的隐晦,温沁却听得明白,憬仪是发自内心怕她上当受骗。
温沁心中熨帖,拉了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有分寸。何况,人家根本不想搭理我,我就是上赶着自投罗网人家也不稀罕!”
“到底是谁?”听温沁如此一说,憬仪终于半睁开眼睛,睨着她。
温氏一族向来姿容出众,憬仪自不必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温沁和温洳贞这些姐妹也都个个容貌姝丽。
何况温沁性格明媚开朗,逢人便笑意盈盈,梨涡隐现,甜美不已。她要是真心想讨好一个人,恐怕对方只有神魂颠倒的份。
是什么柳下惠,能如此坐怀不乱?
温沁犹豫片刻,低声道:“顾时臣。”
闻言,憬仪也不由哑然。
顾焰顾时臣,是从前平王府的长史,如今已调任太仆少卿。憬仪常去平王府,自然是认得他的。
“竟然是他?阿沁,你——”憬仪还没开口,温沁便打断了她的话:“你也想和我说不合适?”
“是,他确实出身不显、官职不高,可我就是喜欢他。”
她斩钉截铁的话语还在马车内回荡,憬仪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是想说,你眼光不错。如果是他,倒的确是个可托付的良人。”
温沁眼光一亮,拉住她的手,连连道:“是不是,你也觉得他不错。”
“可是我们觉得他不错,和他不喜欢你,并不矛盾。两情相悦本就是这世间极难的一件事,他就算再好再值得,如果会耽误你终身,我也不赞同。”
温沁甩开她的手,生气道:“什么嘛,说来说去还是劝我放弃。我温沁喜欢一个人,就要努力得到他,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愿意!”
“万一你要付出的代价很大呢?如果最终耽搁了自己,你到头来一定会后悔的。”憬仪言辞振振反驳她。
温沁盯着她半晌,反问道:“你喜欢赵明甫吗?”
温憬仪难得卡住,憋了一息后,她不禁问:“喜不喜欢他,有什么要紧?”
温沁大惊失色:“难道你不喜欢赵明甫?那你为什么还愿意嫁给他?”
这话更奇怪了,憬仪坐直了身子,思索片刻,道:“难道非要喜欢谁,才嫁给他吗?你这是什么想法?我只看嫁的人值不值得,应不应该。”
温沁从未有如此无语:“算了,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我心里的感受,和你说话,等同于对牛弹琴。反正我这辈子是绝对不可能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的,更不要说嫁给他做夫妻了,想想我都会发疯的。”
温憬仪看着小脸气鼓鼓的温沁,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从小被教育要权衡利弊,尤其在至亲死后,她需要做的选择更多了。任何事情当前,首先考虑是否对她有利,是否值得去做。
至于她的喜好,并不重要。
此时看着温沁能如此下定决心地追求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忽然觉得,不应该阻止她。
可是不知为何,她心中始终有迷惘不散。
***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自祭天大典回来后,温憬仪思索了好几日这个问题。
温沁那副坚定的眉目总是时不时闪现在眼前,像是怀抱莫大的勇气。
憬仪很明确,她不喜欢赵明甫。尽管他是许多高门女子心中的良配,可憬仪并不认为他能够吸引自己。
赵明甫处事太容易受情绪左右,有时难免优柔寡断,这都为憬仪所不喜。
可从前皇祖父在世时,告诉过她选择赵明甫的原因。
赵家世代清流,在文臣中地位超然,文人重名,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