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残阳吊在平原尽头,大江滚滚东流,两岸躺满了百姓和将士的尸体,尚未燃尽的烽烟扯着细长的尾巴直冲天际。
一老叟架着马车,从荒无人烟的春风关外驶向了铁蹄铮铮的北雍帝国。
马车中传出小姑娘清脆的读诗声。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张婉豫斜倚在榻上,身畔立着一把漆黑的腰刀,垂眸瞧那读诗的小姑娘。
张婉豫问道:“银粟,你怕吗?”
银粟抬头道:“怕什么?”
张婉豫道:“你才十三岁,我就带你去那虎狼之地。”
银粟在战场中长到了十三岁,身上有这不同于这个年龄的决然。
她合上书卷道:“爹爹战死,小山伯伯身死道消,十万义军血战牺牲,温宿被屠亡国灭种,春风关外血流三万里,国仇家恨,我怎能不报?”
银粟声音颤抖着,面前书上的字,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小妹从前问我,姐姐,天上真的有白玉京,有仙人吗,长生是活了多少岁呀。”
温宿连年战争,许多人都年纪轻轻便死在了战场上。
他们连长寿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什么是长生?
张婉豫看着诗卷上残留的血迹:“听闻北雍都城上京中有座白玉造的楼,高百丈,丝竹不绝,香烟缭绕。”
马车忽然缓慢停了下来。
银粟掀开车窗:“姐姐,春风关到了。”
老叟勒马停车,只见春风关巍峨雄壮,城门口守卫森严。
“何人入关?”
守卫一队十人身穿手持长矛前来问话。
北雍铁骑刚在关外经历过血战,寻常行商早已不许入关。
老叟打了几下手势。
守卫心道,原来是个哑巴。
老叟掀开车厢,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打起了车帘,温声道:“云泾张家,回乡奔丧。”
张婉豫递出一枚令牌与家书,交给哑巴。
哑巴双手接过,拿给守卫看。
为首的守卫不耐烦道:“关外反贼尚未全部清缴,元帅下令,闲杂人等一个也不许放进关去,焉知你等不是反贼余孽?”
银粟从张婉豫身边探出头来,她脆生生道:“你这人好生有眼无珠,也不看看我家姑娘是谁!”
“银粟。”张婉豫柔声道,“官爷自有官爷的道理,待他看了信物,定不会为难我们。”
守卫手上颠着令牌,瞧着倒是个旧物,只是军令如山,他也不敢犯元帅的晦气。
“你且等上半个月,到时候自可入关。”守卫道。
银粟从车上跳了下来。
只见她双眸漆黑,瞧着守卫道:“你这守卫倒是胆大,拿着我云泾张氏掌家手令,阻拦张氏嫡女,不知你有几个脑袋掉?”
银粟身量娇小,堪堪只到那守卫胸膛处。
守卫不得不低头打量她。
“瞧我做什么?叫春风关的守将出来!”银粟皱眉道。
守卫见这小丫鬟如此气势,倒是不敢轻慢了。
只是这马车如此破旧,便是车内的姑娘说她是云泾张氏,他也没敢想到镇国公府的头上去。
他转身道:“去请将军来。”
立马有人去了。
银粟上前将车帘放下来道:“外面冷,小姐身子弱,还挡着些吧。”
“我不冷。”柔弱的张婉豫看了眼身边立着的长刀。
哑巴咳了一声。
守将听了手下传来的消息,什么令牌掌家的,一路跑了过来,远远便道:“不知镇国公府驾到,下官怠慢了!”
为首的将手上的令牌与家书递给上司。
守将一看那银羽令,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果真是镇国公府,再看那家书封面写着“兄小山亲启”,更是惊惧不已。
镇国张氏乃是修道世家,世代镇守北雍,地位超然,嫡支数代单传,直至这一代家主,张家出了一对双生子,张小山与张小河。
张小河便是这一代的掌家。
他虽体弱不能修道,但是手腕品格均为人中龙凤,便是在修道世家的张家也是说一不二的。
他的哥哥张小山,更是五百年来第一圣。
这封家书,赫然便是张小河写给张小山的。
张氏掌家张小河崩逝,丧讯已传天下,上令国丧,举国哀悼三日。
“不知姑娘是……”将军见这令牌确实是真的,可是从未听说过张家在关外还有什么家眷过。
他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定。
“我乃张小山之女,奉父亲遗命,前往云泾奔丧,投奔祖父。”张婉豫柔声道,“有手令家书为凭,还请将军宽宥则个。”
守将只见此女眉峰微挑,双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