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世族高门用复杂的仪礼隔开了自己与普通人,也隔开了旧京世家和新都世家。投靠了新皇的旧京世家心高气傲,对新都的新世家们多少有些不屑;但新皇也需得旧京那套仪礼撑场面,为了证实自己坐上皇位的正当性,对他们少不了依赖。对此,新世家们即便恨得牙痒痒,也不能说什么。

这些仪礼方面的事情,成了旧京世族安身立命的东西,当然不轻易拿出来。

事情起因便是那曾经狠狠下了迟岚面子的镇国侯府,侯爷的父亲年纪大了,某夜在睡梦中盍然而逝。治白事的规矩在新京原有定例,但镇国侯府如今势大,侯爷的父亲又是喜丧,镇国侯便想大办一场。按着新京的定例,场面并不够大,说不得办完了还要被旧都那几个世家笑话,在新皇面前下了脸面,于是镇国侯夫人便暗中寻人打听旧京的规矩。

也是巧了,这样高规格的白事,旧京里面原先懂的人就不多,旧朝倾覆之时懂得的老人们去了,记录着这些事情的册子也湮灭在旧京皇宫的大火里。旧京世家里面倒有懂得的,可如今阵线分明,镇国侯府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求他们。

迁慎卿原就是旧京有名的世族才子,他是新帝眼中红人,同新都世家也走得近,镇国侯夫人便求到了他府上。

迁慎卿问了家里,家里却也不知道全套的情况,只因他家家世原先并没有那么高,当初他能与墨素交好,全凭秉性与才学。

于是他想起了迟岚。

墨府两位老人的白事,尽是迟岚帮着操持办理的。墨府当初是旧都一等一的世族,两位老人的白事规格自然也极高。迁慎卿记得当初自己去墨府时,负责接待他们的迟岚看起来很是游刃有余,两场白事做完也未曾有不利于她的评价,想来应当是做得不错的。

为了这件事,在分别两年之后,他登门拜访。

迟岚听闻门上说名满新都的迁慎卿来访,心里便很不愿意。

从她到新都以来,遇到的困难和窘境不计其数,而慎卿从未出现过。

家里境况不好,阿兄和嫂嫂见她归家,怕受墨素带累,又嫌她是个累赘,也还想着用她再换点聘礼,给她相看了许多不靠谱的亲事。父母虽怜爱她,可如今兄嫂当家,他们两个立不起来,也帮不了她什么。无奈之下她只能离开家里,自己买了宅子另过。

她一个才二十几岁的年轻妇人,又生得好看,像镇国侯府那样的奚落不知凡几,也曾碰到不少人的觊觎。成过亲又和离的妇人,有人质疑是因她不好才被休弃,有人认为她趋利避害,还有人认为她便似那死了男人的寡妇一般好拨弄。桩桩件件,是想发设法同墨素和离的迟岚不曾想到过的。墨素从前虽然也不给她什么好脸色,但从未让她遇到过这样的难堪;宣平侯府规矩那样大,但老侯爷和夫人都是心善的人,府里上下也没人敢欺她。

生意也难做。小买卖是苦力活,一年到头挣不到几个钱还要上贡不少;稍微大一点的买卖,没有门路都进不去。她到处托关系找门路挤进去,才开头便被人坑去了一千两银子,疼得心都要滴血。

迟岚年纪尚轻,一起步便是这么多坎坷,在独自一人的漫漫长夜,也不是没有哭过,更不是没有想过放弃。

好几次被人当面奚落时,她差一点便要大声回怼过去;好几次被人当面欺辱时,她险些一巴掌便挥过去。她只觉得自己脸色都挂不住了,笑容也要维持不住了,但那样的冲动还是生生忍下来。她才二十几岁,人生还有漫长的几十年,这个时候便把人得罪了,后面那几十年可怎么办?

心里的满腹委屈无人问,无人可消解,都消融在深夜的独自垂泪中。待到白日太阳升起,便还要用厚厚的脂粉将浮肿的眼睛和面颊遮盖过去。

若是那个时候,迁慎卿向她伸出手,扶她一把,兴许她什么都肯应。

陪他春宵一度,或者维持更长久一些但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做个妾室,她兴许都肯应。在最苦最难熬的时候,好几次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底线一步步后退,直至几乎没有。

但迁慎卿一次也没有找过她,几次偶遇都像是看不见她。

于是迟岚彻底明白了——那个时候迁慎卿并不是真的看上她了,他只是在墨素那里受了气,便想着勾引她背叛墨素来出气。

他一定是以为她出身小门小户,忍不了跟着墨素受的苦,极容易背叛墨素。而她别有所图,在他眼里看来,便是他的计谋成功了。

不过是两个没有真心的人互相耍弄对方。

认识到这一点,令迟岚心灰意冷。

可她还是撑下来。令她自己也觉得意外的是,在那段日子里支撑着她的,竟然是墨素。她在差一点就要放弃自己的底线时,想起来的竟然是墨素。

她想,墨素的处境不难吗?从一等一的世家公子沦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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