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3)

文/乃兮

立夏,暴雨。

京城很久没有下过那么大的雨。如同天漏了洞,倾泻下来不顾人死活。街道上积水不过三个时辰就到了人小腿高,低洼处的百姓顶着蓑衣爬到屋顶上,面上唯有惊恐。

没有几个人敢睡觉,生怕睡着了人也没了。

宫里的政令一道接一道,在没积水的宫里传起来很快,出了宫门就慢。马在这种天气没法快速奔跑,人两条腿更如此。谁能想到出个门要会凫水。

外头是暴雨,苏宅此时虽没被淹,但是一片沉寂。

户部尚书苏明达苏大人,心情沉重站在屋檐下,望着外头的天。这几年各地灾情频发,国库接近空虚。帝王难控上天,自责自省,开坛祭天。

不过一年,京城又迎来如此大暴雨。祭天祭了空。

百姓怨声载道、要是再没个丰年,恐要民不聊生。不说百姓,朝堂之上各种流言都止不住。只因一切衰败似乎都是从先帝身体不适开始。

灾情出现,太子领命前去救灾。没想救灾尚未归来,帝王在宫中驾崩。众臣催促太子回朝,却得到尚未回朝的太子于行宫自鸩的消息。

那一日,半个天下也落了雨。

随后京中大乱,血流成河,成王败寇,最终四皇子静王登基。若非苏小侯爷领兵暴怒守住东宫,他女儿苏千轶身为太子妃怀着身孕,恐怕也死在那天。

她从东宫中搬出,自此隐于宅院。稚子无辜,如今也才三岁。

三年,如同过了十年。这三年朝中变幻莫测,新帝想要撤走他的职务,偏生各地灾情频发,新任官员手脚慌乱,科举新臣多在翰林,朝中实在缺人。

他苏明达能力出众,一时真没几个人能替得了敢替得了,侥幸得以被留在位上,彰显帝王“宽容”,为朝堂效力。

灾情多了,本来就有流言。当年争帝位时那些文官武官,这两月一个接一个暴毙。这些流言就差逮着新帝耳朵边喊“贼子速死”。

一次巧合,两次意外,三次便不是了。三司连同锦衣卫查案至今,朝野内外人人自危。然而唯有几个人窥探见幕后。

苏明达神情复杂。

廊道转角处传来脚步声。苏明达转过身,对上女儿苏千轶平淡的行礼:“爹。”

她一身红袍,唇染胭脂,将整片地方都点亮了。苏明达望着这一幕恍惚,恍若回到女儿出嫁那天。啊对,孝期过了,她能穿那么红。

“景明走的那天,两京十三布政司,一半以上的地方都落雨了。”苏千轶站到苏明达身边,“阴雨绵绵,像是悲痛他最后在为百姓做一点事,却只能迎来一杯毒酒。”

苏明达缓缓开口:“天下够乱了,你不该……”

后面的话落成一声叹息。

苏千轶侧头轻笑一声:“爹,天理昭彰,报应不爽。那是他们应得的。”

稍停顿,她继续说着,“我如今手持遗诏,该带着景明和孩子进宫了。”

如此轻笑,带着浓重血腥味。好似她唇上的胭脂都是浸了血的。

苏明达甚至觉得,但凡他有一点反对的意思,面前的女儿会直接将他困在这苏宅,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放他出门。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苏明达想起多年前妻子担忧:“千轶温顺早慧,公理规矩分得清清楚楚,不撒娇也不闹腾。虽然是好事,可实在是……这些年被母亲教得骨子里冷情了些。”

母亲一向克己守礼,极重规矩。

他想着,千轶似多情实无情,倒也适合宫中生活。

却没想千轶似多情如无情,实则专情,一头栽在太子身上,为了报仇步步走到如今。

商景明身为太子,后宫注定多人。谁能想到才娶了她女儿没满一年,人没了。更没人想到三年至今,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苏千轶,能为了这事疯到如此地步。

苏明达思绪转了又转,见雨势收小渐停,听着女儿说:“时辰到了。”

说罢,他就见着女儿转身远去。

苏明达知道自己该拦,而不知何时出现的私兵突兀出现,无声浩荡,紧紧跟在其后,将那一身红衣遮掩。她早已不是身为普通官员的他能拦得住的。

一声长叹,无尽悲哀。

苏千轶入了马车,将雨后微凉一并带入。

三岁稚儿眼眸明亮,想要凑上前喊人,又知道这会儿时机不对,聪慧乖巧安分坐着。小家伙渐渐长大,眉眼中已经能看到当年太子样貌,品性更像。

苏千轶微顿,随即坐稳在其旁:“去——”

驭者武将牵马驾车,行驶入宫。

从苏宅到皇宫,一路萧瑟无人。随着到达西华门,金戈铁马,厮杀喊叫声伴随着血腥味从各处飘散入轿。有箭羽想要穿透轿子击杀苏千轶,然而这轿四周都用铁板围着,安全得很。

轿中稚儿年纪太小,面露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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