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吃饭吧,”婆婆在电话那头热情邀约,“坐夜车肯定很累,睡一觉,去做个SPA,家里亲家他们都好吧?”
“好,”我深呼吸静下来,不想让老太太看出丝毫破绽,更加不愿婆婆再为郝帅伤心伤神,为着当年我拯救了郝帅的抑郁,带他回家,还了她一个健康的儿子,婚后,房产、车子、存折,都在我名下。“妈,我要喝鲫鱼汤。”
“行,鲫鱼汤里放一小块豆腐,不放香菜。妈记着呢。”女人当如婆婆般,打理好一日三餐,这一点,我着实自愧不如。
婆婆退休既没给小叔子家带孩子,也没有来我们家指手画脚,就连试管婴儿啥的重大决定,婆婆都概不参与:“丫头,人这一辈子几十年而已,你怎么开心怎么活,不要活在别人的嘴里。”瞧,我的婚姻里既没有阴谋,也没有恶婆婆——原本,该是多么幸福的小日子啊。
当初我前任酗酒且有暴力倾向,所以我背井离乡到省城酒店打工,遇见颓废且自闭的郝帅,后来我们一起考了教资,再后来,一路扶持着,走到今天。
懒得去想这些。我把眼光投向夏精心准备的那些特产,大大小小占了一地,我再一次惊叹:夏啊,你怕不是把旧年给我存的丰收全带来了吧——酸菜,松蘑,葫芦条,棒子米,芸豆,豆腐干,榛子……难怪上车时人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大概味道实在酸爽!若不是实在不好拿,夏估计得把柴鸡蛋都给我装上呢!
松蘑、葫芦条,这是公婆的口味;酸菜,是弟妹舌尖上的美味;所有这些,都是我的牵挂和惦记。
“家里都挺好的吧?”郝帅磨磨游游的找话说,然而空气中的压抑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分,每一颗氧离子都弥漫着喘不气来的痛——我当然不痛,打碎平静的人都不曾痛哭流涕,我何必!
人家说:一个姑爷半个儿;人家还说:有福的人会遇上一个好儿媳妇儿——不管怎么说,公婆比爸命好,遇见了我。
“嗯。”我也若无其事。
“咱们几点回去?”郝帅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放低姿态,期许我的原谅。
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事,不值得被原谅——当初相恋七年的大学女友,出轨他兄弟,郝帅忘记了,如果没有我,他早疯了,也可能废了,或者,死了。眼不见为净,像这样亲眼所见,那得多大的心才能干了这杯鹤顶红!
“拿这么多东西,累坏了吧?”郝帅有了点儿前几年的心疼和怜惜,“先去医院看看止血,把药吃喽。”
郝帅把断血流放我面前,接了温水端到我嘴边,试图像从前一样,喂我吃药。
可,我不稀罕了。心里泛起深深的膈应,却也隐隐感谢他打碎当下的瓶颈儿。
“放桌上吧。”我不着痕迹地转过头,心中响起“无法原谅”的BGM:为所有爱执着的痛,为所有恨执着的伤!我这是脱口秀看多了,也可能书看多了,惯爱胡思乱想:如果郝帅“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当真痛哭流涕求我,我当如何?还是该像顾佳一样,好好的镜子砸个粉碎,来宣泄我内心极端的愤怒?问题是:我并不愤怒,我甚至说不上心里头啥滋味儿。
等了半天,啥都没发生。睁开眼睛,郝帅正在我面前。四目相对,端的是如此陌生——
这世上帅的人多了,郝帅排不上号,我喜欢帅哥,可以理智的追星啊。再说,如果没有爱,帅与不帅关我屁事!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不爱我了?”女人啊,总不能免俗:一张纸就证明爱情了?骗鬼呐!一生只够爱一人——那是上一辈子的事儿,当下再看,多奢侈!即便如此,还是想听男人亲口说出来。
“没有不爱。”我看着郝帅的眼睛,眼珠黑白分明,那里隐隐约约有我的身影。
“这话还真是,很郝帅,是你的风格。”我哭笑不得,“你知道‘责任’两个字怎么写吗?”
“媳妇儿,我错了。”郝帅这句话说得太没有诚意,儿戏一般,或许这就是他游戏一样的人生。他以为这个错像是学生试卷上的错题,任自己涂涂抹抹,到最后会做了就行。难道他不知道婚姻和爱情不是试卷吗?没有那么多次试错的机会。
“错哪儿了?”他要能深刻反思,真知道问题所在,我都敬他是个男人——一辈子这么长,谁还不迷个路啥的?
“我,我,”郝帅不可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的世界里,只有他和游戏。
“你还记得我说过:我的世界里,只有丧偶,没有离婚吗?”我忽然想起《琅琊榜》里朝堂上长公主告发谢玉的几大罪状,还有《十宗罪》——爱本身并没有罪,可是,你得用彼此都能接受的方式!
“嗯。”郝帅知道丧偶是什么,刀不在手,我照样能让自己丧偶!但是,我必须让郝帅死个明白。我瞟了一眼落地的老式石英钟:十一点十一分,回婆家开车不过几分钟的功夫,我还需要十五分钟做个面膜。所以呢,我要长话短说。
“不懂尊重,此其一也,爱别人可以,我们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