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明明满心都是却要装作视而不见,瞻前顾后,思来想去。
我知道他俩在很早以前就相互嘱托过对方,那时安欣还跟孟钰姐是相好,我刚考上京海师大,成天跟在李响屁股后面转,学校市局两头跑。
李响不说,但我知道他准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容许我在警局四处散布他是我男朋友的谣言。并且他还跟安欣说,他们刑警都得是不怕死的,有时候命不由己,如果哪天他牺牲在某个案子里,让安欣一定得看好我,别傻乎乎被别有心计的男人骗走。但若身边有正直踏实又真心待我的人,又叫安欣帮我留意住,有必要的时候推波助澜一下。
安欣坏笑着应下,随即就嚷着要帮我物色正直踏实的男朋友,急得李响狠狠按住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还没死呢!”
当然了,我并没有听到他们这段对话,这都是张彪听来告诉我的,于是我更加坚定李响是真心喜欢我,不,说喜欢还不准确,是爱。
后来,听说安欣也对着李响作出了同样的嘱托,嘱托对象是孟钰姐。不过还没等到安欣驾鹤归西,孟钰姐就嫁了杨建,用不着响来撮合,也不知是不是安欣过于自作多情了。
“你家小姑娘不领我的情呢,响,你说怎么办嘛?”
“安大警官,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我故作严肃地道。
安欣有些无奈地笑着,没再言语,只静静望着响的照片发呆,我也一样。其实大多数时候,我和他来看响,彼此之间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尤其是响刚走的那几年,我身体几乎要垮掉,他搀着我来看响,鲜少在这时候过问我学校里的事,我对于他和高启强之间的恩怨也几乎不愿再去了解。
我们只是静静凝着响的照片,各自怀念他还在的那段日子,念着念着,十五年就这么过了。
“是第十五年了吧。”
“嗯,十五年。”
“是啊,十五年了。可为什么还是忘不了呢……安欣,你知道么?”
起风了,那株青松的枝叶沙沙地响,在李响的照片背后,沙沙地响。
我禁不住地咳嗽,这身子多少年都是这样,活来活去,活成了个药罐子。
安欣睨我一眼,将外套脱下披在我的身上。
“再给我和响讲讲吧,你们的事。”安欣看着我,并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统共就那么些,你都能背下来了,还嫌听不腻,响都听腻了。”
如果要问每年我和安欣在响的石碑前说得最多的话题是什么,那一定是响还在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无碍乎是一些我和响的爱情故事、响和安欣的警校生涯、警队日常之类。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已经快被说冒烟了,我们却依旧乐此不疲,每年还要搜肠刮肚地添些细节,让故事听起来更为饱满生动。我尝试过从不同角度、不同起止点、不同时间顺序向安欣讲述我和响的爱情,想要把旧的故事说出一朵花来。
那是我和响的爱情之花,好像只要故事每年都不一样,那朵花就永远不会凋谢。
日头渐沉,倦鸟归巢,天空鱼肚似的白,太阳没了光晕,像淡玉色绸缎上烙下的一点香灰。
“是啊,听不腻,不腻。一年不听个一次就浑身难受得慌。念啊,遗忘是个可怕的事情,哪怕有一点模糊我也觉得紧张。只有听了才会觉得他还在,响是鲜活的一个人。”
是啊,我的响,我的响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呢。而那时京海的天却总是死气沉沉的,响生活在这里,那样鲜活的人活在这里,总是得很辛苦很辛苦。
不远处,几辆警车停在墓园外,警察们朝着我和安欣的方向匆匆赶来。
我掏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笑笑:
“这次把它录下来吧,如果以后我不能在这儿跟你讲了......录下来,你没事儿就听听,一辈子也不会忘。”
安欣望着我,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悲怆。
我明白他的意思。或许往后的许多年我都没有办法在响的墓前和他述说这些事了。
“哦,我想起来,我在莽村的时候差点成为李宏伟的童养媳,是李有田那个坏种的主意。”
话题就这么开始了,谁也不觉得突兀,这是我们每年最为期待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