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已挤满了人,最显眼的是正中央分坐两侧的八位。左侧第一个是个身量适中、面容祥和的老者,手中悠悠盘着两颗核桃,身上的蓝布长衫已洗得发白;第二个五十岁上下年纪,面容清雅,服饰考究,眉梢眼角间带着三分傲气;第三个是个年纪很轻的出家人,他身下并无座椅,端然盘坐在一块红毡之上,面容隽秀,眉眼轻垂,身上月白僧衣纤尘不染,让人不由想起画上的得道高僧。这三人正是黄山掌门丘凤池、华山掌门薛岳、庐山莲花侍者。左侧最后一人有些让人意外,这人身着道袍,须发皆白,竟是梅逸尘。梅逸尘木然坐着,犹如木雕。
右侧第一人是个七旬老妇人,正是蜀中蓝门蓝太夫人。太夫人穿着宝蓝色锦袍,两手撑在乌木镶银的拐杖上,微阖双眼,兀自养着神,满头银丝在阳光下闪着光泽。她身旁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美妇,身上的首饰全部为珍珠所制,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莫嫣然。莫嫣然只觉得她眼神中带着勾子,不自禁地别过头去,暗付她应该就是落絮宫主柳飘絮。右侧最后两个是一对农人打扮的中年夫妇,二人脚下躺着一条扁担、两个筐,各色瓜果散落一地,好似在集市上摆摊。这二人正是红霞岭当家石子秋、殷三娘夫妇。
这八人身后又站了许多人,都是各自的弟子随从。厅中人虽多,却无人说话,一声声轻重节奏不同的呼吸交错,让人焦躁不安。
薛紫盈与萧天宇原本站于厅中央应对,他二人虽极力镇定,但额上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要知道这些人齐聚星曜阁还是五年前薛牧云继任阁主之时。二人翘首以盼,今见薛牧云归来,方吁了口气。
薛牧云一进来,大厅的氛围立时变了,似一锅水突然沸腾。
丘凤池起身,“云儿。”
薛牧云上前施了一礼,又与众人打招呼。他贵为星耀阁主,众人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面上礼数仍是不能失,都纷纷施礼,只有薛岳极不情愿。
众人礼毕,各自入座。忽听东南方一个怪声道:“薛阁主,你与众人都回了礼,独独不回我的,是瞧不起残废么?”
莫嫣然并未见过此等阵势,本就紧张,如今更是吓了一跳。她循声望去,但见东南方的柜子顶上坐了一人,红色缎袄,绿色裤子,头自腋下探出,脸上不知涂了什么,白得瘆人,嘴唇像是吃了死孩子,鲜红鲜红。莫嫣然不看还好,这一看更是吓得发抖,她本能地想靠近薛牧云,可大厅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虽想,脚却像黏在地上一般,抬不起来。正慌乱间,一个紫衣姑娘拉住她手,“我们到这边坐。”说着将她领到角落坐下。
莫嫣然好生感激,“谢谢你帮我解围。”
那姑娘嫣然一笑,“别客气,我叫紫盈,是牧云的妹妹。”
莫嫣然顿生亲切之感,“原来你就是...”
紫盈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关注前面。莫嫣然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薛牧云,只见他向柜子顶抱拳微笑道:“上官谷主,你坐得太高,我一时没有看到,抱歉。”
上官衣合双腿一缩,自柜子上跃下,他虽残疾但落地时一点儿声音也无,只是后背高高耸了一下。薛牧云示意手下给他座位,上官衣合摆手道:“不必麻烦。”说着从薛岳弟子手中抢下一把凳子,搬到薛牧云跟前,一蹿蹲了上去。他斜睨薛牧云半晌,啧啧叹道:“薛阁主,五年不见,你越发光彩照人了。怪不得那么多女人排队想嫁给你。我若是长成你这样,哪怕只有一天死也值了。”
薛岳冷笑道:“上官先生,多年不见,你脸皮还是这么厚。”
上官衣合也不着恼,“多承薛掌门夸赞。”他一双圆眼睛上上下下瞟着薛岳:“你老这次召大家来,又想冒什么坏水儿呀?”其实薛岳比他还年轻两岁,他是故意糟践对方。
果然薛岳脸色变得极难看,“我可没请你。”
上官衣合咯咯一笑,晃着脑袋道:“你是没请我,但我就喜欢看热闹,怎么,不许呀?”
丘凤池心想照这两位如此说下去还不知要耽误到几时,急忙摆手道:“两位勿要做口舌之争。岳掌门,你心急火燎的找大家来,又说须得当薛阁主面才能说明白,如今薛阁主已回来,你且快说罢。”
薛岳抖了抖袖子,轻咳一声,“其实么,此事与我无关,可是我这个人天生一副热心肠,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
上官衣合“嗤”了一声,“假惺惺...”
薛岳脸上一红,指向梅逸尘,“几月前的梅家血案大家可曾听过?”
众人有的点头,有的叹息。蓝太夫人微微睁开眼睛,“我只听说梅家两位公子骤然离世,却不知何故,难道还另有隐情?”
薛岳道:“两位公子正值青壮年,若非有人刻意加害,如何会殒命。”他向着梅逸尘续道:“梅大侠,你将来龙去脉告诉大家,在座各位定帮你讨回公道。”
薛牧云望向梅逸尘,目光中带了探究,想与他对视,哪知后者却一直回避着他的目光,倒是他身后的梅以疏向薛牧云摊摊手,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