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萧阵阵,伴随着这片中塞联结之地的客栈慢慢沉睡过去。笼罩在顶空的,是再寻常不过的昼夜交缓,透过窗外,人声渐落,足迹遍布,然这地方,仍是寸草不生。
易寒收起木萧,回到床前时,忽见枕边赶紧利落折叠的衣裳,通体墨黑,是他一贯的打扮,低头间,才发现自己白日所穿,被鲜血凝涸的衣衫,还未换下。
垂下头,移开目光。
夜晚,冷风吹过,有些凉……
第二日,与季祺交代了几句,凝萱便直接回了苏布。
苏布前庭往来顾客无数,是这布庄大门,路过时,耳边熙攘还价如常,有几声尖利扬叫,嗓子扯得高远,凝萱没在意,买卖问询,也是平常。
从后门而入,织工坊和织绣坊传来木器的翁鸣作响,凝萱停下,心头烦恼焦躁更甚,万物不入眼,如愿躺进榻里想呼呼大睡时,却又是彻夜难眠……
“哟,这不是卫姑娘回来了吗?”
还未回到住宿地门口,身后便有道锐讽刺入耳膜。
“大家快来看看,咱们凝萱回来了,姐妹们哪有这好福气啊……”
尚敏头挽高髻,神色傲然,绕着凝萱瞧了一圈。苏布的女工,极少能出得了这后院大门,即便是有,也是要层层讯问批准才可,可她,却是轻而易举的过了孙大娘和苏禹唤那一关。
这时正是早练完的休息时间,一个时辰,恰巧也能供女工们自由活动,做些私事。这一声,便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尚姑娘,你有事吗?”
凝萱冷冷瞧着她,根本不想说话。不仅是因这几日杂事牵扯,昨晚在桌几前和衣而睡,早起时头昏脑涨,似是感染了风寒。
“这刚来,就这么不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吗?”
尚敏扬了扬下巴,看着围了一圈的姐妹道。
“大家还不知道吧,这位姑娘就是卫氏布庄的庶出小姐,不仅是庶出,更是刚被夫家休离,转头便进了咱们苏布,你们说,可疑不可疑,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
凝萱黯淡眼底一顿,定定盯着尚敏。
“尚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不是你没事找事?”
“我没事找事……”
尚敏往后缩了缩,凝萱那毫无波澜的僵滞,着实有些吓人。
“难道不是你骗着孙大娘,骗着苏……苏老板溜出去的……”
尚敏指着凝萱,呵然道。
“不仅是这样,你隐瞒自己身份,潜入苏布,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见着我们技艺好,眼红着想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原来,原来是卫庄的人……”
“不会吧,苏老板怎么会,怎么会招这样的人进来……”
……
凝萱身世一出,言论四起,若是是谁都行,是卫府的,不得不说有些膈人。
“尚姑娘,还是请自重,无凭无据的话不要乱说,血口喷人的动作不要乱来……”
凝萱道。她并没有想长久隐瞒自己的出身,上次爹爹说的,她早已成了垠城布庄中的笑柄,随意打听,应该就能知晓她,只是,还未真正融入这儿,便暴露得这样早。
“卫小姐,我这么叫声不过分吧!”
尚敏揣怀,斥道。
“难道我说得有假,还是你心虚有鬼……”
“住口!”
只听得一声厉斥,围困嬉闹的人左右退开,苏禹唤一身竹衣,板着脸走了进来。
“苏,苏……”
“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没人敢吭声,尚敏嘴角浮过不甘,看向苏禹唤。
“卫小姐她……”
“她的身份我是知道的。”
没等她说完,苏禹唤便驳斥道,又扫向众人。
“但卫小姐早就与卫府脱离干系,她是我苏禹唤请来的,没有我的话,谁也别想为难……还有,离开苏布,也是我准许的。再者,大家都是苏布的织工绣娘,一处共事,还是和和睦睦的好,若是被我知晓,谁挑拨离间,煽风点火,也休怪我不客气……”
尚敏盯着他,难以置信的表情。
“都聚在一起干什么呢?”
说着,孙大娘已朝众人走过来,身后跟着钱瑗,她不过是去了趟染房,这些丫头便也闹成一团。
见到苏禹唤,也是恭敬着拜见。
“公子。”
苏禹唤敛了敛神色,正肃道。
“后院女工众多,也常是新来旧往,孙大娘还是要多加管教,莫要平生混乱,搞得乌烟瘴气,我苏布是修习针织之所,可不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
孙大娘无奈看了眼这七七八八的姑娘们,只得道。
“知道了,公子。”
苏禹唤叹气着点头,又回头看向凝萱,语气稍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