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灵泽,将一地血迹血水拾掇干净,凝萱已累得抬不起眼皮,然她也知道,即将天亮,坐于点上烛灯的木桌前,看了眼窗外,草色见长,翠帘生辉,檐下雨水歇落,易寒走得急,忘记给其带把伞。目光于是又收回到那半碗饭菜之上,这饭菜,是钱瑗亲手拿来的,可……
想着想着,锣鼓鸣声阵响,是起床的讯号。整个沉寂的院落因此而苏醒沸腾,凝萱换了身衣裳,坐在梳台前,将泥泞碎发收理利落,便有窸窣低谈的女工已经过门前。
“昨晚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本来就睡不好,这下后半夜更是没合上眼……”
有女子伸了个懒腰,不满着附和。
“就是就是,今天非要让孙大娘查查,看咱们后院是不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
凝萱深吸口气,小腹仍有些疼痛,然昨日已耽搁了半天的课,今天说什么也要赶过去。再者,发生这一系列奇异事,明显是冲自己而来,想到这儿,她决不能坐以待毙。
推门而出,凝萱这次特地将门紧锁,免得灵泽醒来生事,也免得有人暗入不轨。
墨色混浊,乌云遮顶,夏日就是这般好处,再冷清的日子,也照样会在该有的时辰露个天光出来,凝萱有些呆呆的瞧着天空,恍如隔世,昨晚那夜,劫后余生,或许差一点就见不到日出了。
长长舒了气息,直至钱瑗过来拽她,她才缓过神来。二人一同往织工坊去。
……
那织布机已然被修好,凝萱没提,也就没人再重说旧事。一切如往常,唯有凝萱,昨日迷魂散一事出现,她才发觉,危机已到了何种地步。
早饭时,钱瑗与凝萱一起,钱瑗的嘴是闲不住的。
“凝萱,你说过要带我出去吃好吃的……”
她扯住凝萱衣袖,她是几次要求出去溜溜,奈何没个正当理由,孙大娘也跟没应允过。
“过几天,过几天一定带你去。”
“你说话要算数的啊!”
钱瑗一脸无奈,扒到凝萱身侧,撒娇道。又见其神色恍惚,一把夺过她喝了半天没舀完的早汤。
“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这都凉了,我给你换一碗吧。”
于是在凝萱的注视下,钱瑗倒进了窝棚,从热腾腾的大锅中重新盛了一碗。
“喂!赶快吃吧!”
钱瑗催促她,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对了,昨晚,后半夜,你没事吧……”
钱瑗心下想的是那满屋血腥气,想来是凝萱身体没好之故。还未等凝萱回答,便有人自远处而来,惹得钱瑗立马闭了嘴。
“这是卫小姐吧!”
吴湄摇着身子晃过来,对着凝萱微微笑道,伸出手来。
“我是吴湄,这整月来一直在外奔波,前日才回来,以后,还请卫小姐多多关照!”
钱瑗“切”了声,翻了个白眼。
“我已不是卫府小姐,叫我凝萱就好了,你……你好!”
既然在苏布之外,那知道她的身份也是不稀奇的。
伸出的两手浅握下,就被钱瑗掐开,大吼道。
“好了好了,我们凝萱知道了,吴小姐!”
“阿瑗怎么还是这么客气,我也说过,别叫我吴小姐呢!”
“哼——”
钱瑗不屑。
好在午间有歇息时间,钱瑗也没要凝萱非去修习,她这才得以睡个好觉,灵泽醒来,就在这一方屋中寻来寻去,凝萱精神大好,看着它,又是不由心惭,若是放它跟易寒去,至少自在,可那样,灵泽会被饿死吧。
就这么过了一整日,傍晚,凝萱却在院落之外,见到了沈诚和提药箱的沈姝。
兄妹俩脸色俱都有些难看,尤是沈诚,凝萱记得,上次见他时是上瑞尧宗之前,他去佟府开药,那时虽也是副白面书生样,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如今,却是瘦骨嶙峋,惨白无力,又想起沈姝说,她在县令家……也是有些苗头在。
“三姐姐,三姐姐,我终于见到你了!”
沈姝越过沈诚,一把抱上她,哀叹道。
“三姐姐,你陪我玩儿会儿吧,我要憋死了……要死了!”
她忍不住跳脚,抓住凝萱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
“求你了,三姐姐!”
“小姝——”
身后沈诚沉默中不免摇头,波澜不惊的脸上呈出些许无奈,凝萱瞧了眼,甚至觉得,他说出这二字,已是用尽全身力气,就要和声倒下。
“大哥——”
沈姝眉头蹙起,咽了半月的气唯有在见到凝萱时才吐了些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
凝萱心下想的是,与沈堰那败家玩意有关,事实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你跟我走,跟我走啊!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