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熠然在餐桌上架了个烤盘,吃烤鱼。
烤鱼煎得两面焦黄,底下铺着土豆、豆芽、藕片、蛤蜊,上面盖着花椒、干辣椒、芝麻、香菜等调料,油一泼,香味登时被激出来。
他另还做了锅包肉、毛血旺,凉菜是拌黄瓜。
西城人嗜辣,也能吃辣,钟语在外地上了几年学,不太能吃得惯了。再看陈应旸,他脸上冒出了汗,从脖子往上,皆呈浅红色。
活脱脱一只快煮熟的虾子。
郑熠然看了也觉得好笑,“要不要这么夸张,有这么辣吗?”
海城饮食清淡,流传各种去火的饮食法子,那里的重辣,就是往菜里丢几颗辣椒。最开始钟语嘴里能淡出鸟,后来习惯了,觉得也挺好,都不长痘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知道西城这样的饮食习惯,怎么养出陈应旸这样的“公子哥”的。
陈应旸给自己倒了杯水,浅喝一口,“还好。”
钟语去夹菜,胳膊正好碰到他。两人吃得热起来,脱了外套,剩底下的短袖。
这样无意的肌肤相接,本来再正常不过。
但两人莫名地,在感受到不属于自己的体表的热度后,同时一顿,又各自往内收了收。
郑熠然眼尖地注意到了,心思一转,又问钟语:“你不是独生女吗?你在外面,你妈妈舍得啊?”
钟语说:“她由来是不大管我的,说让我在外闯荡几年也好锻炼锻炼我,大不了,实在混不下去了,再回西城。”
郑熠然笑说:“以前你就是这样。”
钟语听了也笑,反问:“哪样?”
“身上有股‘不畏风雨,奔赴山海’的勇气。”
钟语说:“得了吧,这么文绉绉的。他们那些有事业有成就的人,为什么总感慨年轻好,不就是因为年轻试错机会多,可能性无穷嘛。我是觉得,我才二十来岁,还经得起造,未来就不一定咯。”
“我就不一样咯,”郑熠然摇摇头,“继承家业,安稳度日,已经很强了。”
钟语笑着啐他一口,低头挑了鱼刺出去,问:“你家里该催你找女朋友了吧?”
此话一出,郑熠然立马拉下脸。
“别提了,前两天还催我去相亲,我暂时挡回去了,不知道啥时候再来。”
陈应旸有些异常的,不大作声。
郑熠然夹菜到他碗里,“一个大男人,吃饭咋这么秀气,别是嫌我手艺不好。”
“没,挺好吃的。”
“那多吃点,这么一桌子呢,不然多浪费。”
钟语瞄瞄他,心道,这又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呢。
谁说的女人心海底针,陈应旸的心思才真是深不可测。
饭后,郑熠然洗了碟葡萄,拉陈应旸坐下打游戏。
电视传来“轰轰”的游戏音效,钟语观了会儿战,看不下去了,把陈应旸挤开,霸占他的位置。
“我来我来,你也太菜了。”
他手机正好进来一个电话,去阳台那边接了。
陈应旸看着很瘦,他一手插着口袋,背对着客厅,风从窗户吹进来,把他的头发、衣袖角吹得轻动,更显得身形单薄。
郑熠然压低声音:“老陈是不是跟你闹别扭?感觉他这两天情绪不太对。”
“闹完了啊。”钟语不以为然地拈了颗葡萄丢嘴里,三两下嚼完,吐出皮,“不晓得他。”
郑熠然张了张口,先是觉得,这是他俩的事,不该他多一句嘴;后又想,作为兄弟,不能干看着陈应旸消耗自己的情绪。
“钟语,你有没有想过,老陈其实……”
“老郑,我今天得早点回去。”
郑熠然被打断,愣了下,说:“怎么不多玩会儿,家里有事?”
“嗯。我妈叫我回去,晚上请客人吃饭。”
钟语放下手柄,起身,“那我跟你一起吧。”
郑熠然把他们送到楼下。
桂花近期开得正盛,他家小区栽的是丹桂,花色偏红,树头结满了,无须风起,已是香逸四方,浓郁得几乎有些稠,密密匝匝的。
钟语深深嗅了口,想她以前写作文,常写的就是桂花,但翻来覆去的,都是那几句车轱辘话。
不像陈应旸。
他的语文试卷常被老师打印出来,贴在教室后面,当范本,供他们借鉴、学习。
字写得好,卷面堪称是漂亮,作文分一贯近满分。
钟语记不清他写的文章,只记得一句话。
——那时我看见她的眼,湿漉漉的,像一朵受伤的云,快要下雨了。
他没有明确提到“她”姓甚名谁,隐去一切个人信息、背景,她却能够万分之一万地笃定:是她。
那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上午出的大太阳,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