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语自然是知道陈应旸的家庭情况的。
在他们进入到“无话不谈的好友”阶段时,他们已向对方交了底。
实际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古今那么多戏曲、小说演绎的悲剧故事里,他们这些不值一提。世上任何事,一经比较,都是不过尔尔。
苏雨欣认为钟语能安慰到他,其实是不了解她。
钟语觉得,与其长篇累牍地编出一大堆宽慰人的话,不如带他发泄一番。
她拉着陈应旸的手腕,把他带到室内的碰碰车场。
他没应,低头看了眼相触的皮肤。她很快松开了,若无其事地,慷慨道:“我请你。”
这里几乎是小孩的天堂,他们两个“大人”实在格格不入。
但钟语擅长忽略这些所谓的尴尬。
富有节奏的音乐中,钟语喊道:“陈应旸,你行不行啊?这么绵软无力。”
陈应旸说:“你欠的吧。”
他往后撤,猛地往她的车撞过去。她身子受惯性向前一倾,很快恢复过来,转动方向盘,驱使车和他碰撞。
场子不大,可周旋的空间有限,他们俩你追我赶,互相撞击对方的车。
钟语笑着骂他:“陈老狗,你别是伺机报复吧。”
陈应旸说:“你不是还嫌我菜吗?”
“你当心点,小心被我撞得鼻青脸肿回去。”
钟语这人性子烈,越是吃亏,越是斗志高涨,哪怕是玩闹,她也不甘轻易服输,绕到他后头,追着他撞。
陈应旸疲于应付她,无暇想任何事情,出了一身汗,身体也仿佛轻了——这是她的战术。
时间到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下来。
钟语一巴掌拍在陈应旸的背上,“爽不爽?”
她手劲不小,且时常收不住力,挨她巴掌挨习惯了,他倒不觉得疼了。他脸上出了汗,沾得额前碎发黏在一起,脖子泛红,“我谢谢你啊。”
钟语头发乱了,她抬起胳膊,带得衣服往上缩,露出一小截腰肢。他目光不经意触到,不带停地掠过,只是不动声色地迈了步,挡在她和后头的人群之间。
她取下皮筋,随意抓了几把,重新扎起。
“苏雨欣聪明漂亮,跟你门当户对,你爸妈喜欢她也正常,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陈应旸睨她,“难道你打算撮合我和她吗?”
钟语轻快地说:“你要是对她有好感的话,不是不行啊,我替你当僚机。”
他语气冷淡:“神经病。”
“骂我干吗?”她不满,“有友如此,你上哪儿求去?不要不惜福。”
“懒得理你。”陈应旸往前走。
他没有丢下她的意思,刻意走得慢,钟语三两步追上他,“开玩笑的,就是问你想法咯。”
“没想法。”
她说:“你既然不是gay,也不是没人追你,家里还给你安排优质相亲对象,你为什么没有想法?你不会是……”
“是什么?”
喜欢我吧。
这四个字像块棉花,堵在喉间,又干又涩,她默默地咽回去了。
这么狗血的故事,千万别发生在她和陈应旸之间。
最好,一点可能性也不要有。
而且,可以料想到的是,她如果说出来,他肯定要嘲笑她,说她得臆想症之类的。
“你不会是……”她一脸的难以言说,“有什么心理,或者,生理方面的隐疾吧。”
“……”
拐弯抹角地说他有病呗。
陈应旸气笑了,干脆承认:“是啊,还挺严重的,看了很多医生都治不好。你别到处宣扬,我要脸。”
“你说气话。”钟语用胳膊拐拐他,“哎,不过要是你谈恋爱,我们俩关系肯定会疏远。”
陈应旸没接话。
这会儿走到外面,风吹过出了汗的皮肤,热量流失,格外凉,她打了个喷嚏。
他把她外套的拉链拉到锁骨处,又把她挽起的袖子放下,“走吧,回去了,别冻感冒了。”
一直到她进家门,也没得到他的回应。
钟语不是心思细腻敏感的人,但自前些天,她见他单身太多年,怕他寂寞,给他发了个……网址之后,她隐约感觉到,他们的友谊,正陷入一场危机。
事实上,他们这些年,大小矛盾不断,冷战,吵架,很多是由于他们俩性格的差异,吵完和好,总是有一个要服软的。
但她不知道,这回该怎么化解。
陈应旸没再生气了,只是很不对劲,像憋着什么。
就像气泡在塑料瓶中不断膨胀,找不到拧开瓶盖的方法,它们迟早要将瓶子胀破。
相识数年,她不舍得这段友情崩溃,却束手无策。
她想过,假设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