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凝瑶一回头，就在此时，她、钧微和那狐狸，都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叫喊。
顾不得那狐狸，凝瑶翻出轻身符就往自己腿上贴，而钧微乍听到那声呼唤，已经不见了踪影。
那狐狸自然听得分明，那声音……他恍惚了一瞬，也顺着那声音的来处飞奔而去。
等他赶到，却发现，他似是到得太迟了。
叶三娘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一块巨石上，那个白衣仙人在一旁默默而立，而那个聒噪的女仙，正在给她包扎头上的伤口。
“她……”狐狸竟不敢走近了。叶三娘在半夜里来到荒郊野外，因而失足跌落山崖，为的是什么，他还不知道么？
他躲了她很久。他想着，也许几年，也许十年，只要不是相守一生，他们彼此就会相忘。这样对他，对她，都是好事。可他好像低估了她的决心。
凝瑶用上了法术，才止住了叶三娘头上的血。还好钧微救得及时，不然此刻这叶三娘早就到了阎王殿了。她也懒得再跟这狐狸废话，见他还在迟疑着不敢走近，摇了摇头，“以后你都不会担忧她会来缠着你了。”
“什么？！”狐狸走近了几步，“她……上仙，她……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什么大碍，休息半月就能复原。”凝瑶站起身来，眼睛又是扫了一眼那狐狸的手腕，“只是，她摔到了头，前事尽忘，不会再记得你了。”
方才她想了很久，那情丝突然断掉，只可能是这个缘故。若是叶三娘死了，这情丝一时半会也不会断，除非她要再入轮回时，饮了孟婆汤，忘却前事时，前生情缘才会尽数了断。
哎……
这不过是凝瑶第二次下凡，此刻见那狐狸眼中的泪水，她似是有所感，但最终都化成了一声轻叹。
凡间的明月虽然不似在天河畔看到的那样明亮，可在略显暗沉的天幕上，竟是唯一可以吸引目光的事物。
难怪那位脾气独特的前任喜欢在月下出行。
看着那狐狸哀泣着远去，凝瑶摇头道：“这些生灵怎么就不明白，有时候，上天留给他们相守的时间，不过是几十年，甚至只有几年而已。”
凝瑶在姻缘簿上看到过许多故事。有时候，也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原本彼此深爱的爱侣便分道扬镳；也有生灵觉得，爱人会永远在自己身边，因此把能相守的日子，都用在了争吵与分歧中。可时间对三界众生来说是公平的。对仙人也是一样。
钧微与青灵之间，也不过相识了二十多年。
眼下他并未投生，不能借着那点契机去寻找青灵的魂魄。可是他不愿相信，他与青灵只有那二十多年的缘分。
他抬头望向凝瑶，说道：“凝瑶仙子似乎对此颇有感悟。”
“不过是有感而发。”凝瑶远远地望了一眼夜色中的清水镇。
叶三娘被她和钧微送了回去，那狐狸身上则被钧微下了禁制，不得再靠近凡人半步。
“你为什么不告诉那狐狸，他化形不久，身上戾气未消，日积月累，还是会伤害到凡人？”凝瑶问道。
钧微当初追杀这狐狸，就是因为发现他在市镇中停留，身上的戾气会逐渐地侵蚀凡人。只怕这狐狸自己也不知道，不然他也不会三番两次潜入镇中，偷偷去看叶三娘。
“若那狐狸知道，即使他愿意和叶三娘相守，他们之间也不会长久，只怕他会更加痛恨这世间的命数。”一只对世间心怀愤懑的妖，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而他现在，只不过是恨我一人罢了。”晨光之中，钧微轻声说道。
“也是，钧微仙友说的很有道理。”凝瑶并没有告诉钧微，她留了一页心法给那狐狸，只消那狐狸潜心修行，不过二三十年，身上的戾气便可逐渐收敛。至于二三十年之后的事，她如今也没法算出了。
又望了一眼清水镇，凝瑶忽然双手掐诀，低下头，口中念念有词。
钧微见她极认真地在诅咒某个媒婆从此变成哑巴，顿时恍然。
话说，她身上现在还穿着那件红彤彤的嫁衣呢。
钧微只觉得这身红衣格外刺眼。她只是咒了那媒婆“枉称‘冰人’之名”，可那顾家上下，才是元凶。
钧微眸光一肃，手指掐诀，口中轻诵。清水镇上的顾家大宅里，仆人们正忙着清扫昨夜婚宴后一片混乱的正堂，忽听见晴空里平地响起了一声炸雷。
再去看时，却是顾家那座祠堂，被晴空里落下的雷电劈塌了。在这镇上显赫一时、扬威作福的顾家，在此后数年中迅速败落了下去，一时间家业凋零，顾家老爷和大公子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没几年也病逝了。
又过了十几年，在这顾家老宅的废墟上，重新建起了一座顾府，镇上的老人依稀还认得，这位新上任的顾家老爷，就是当年的顾家小公子顾绮。
只是，这都是很久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