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烦躁,扯来扯去还是扯老婆舌头。二人皆心知肚明,你不提我不谈,只在门外转悠。何大江脑门子全是汗,这小子不比他父亲,油盐不浸。又生得一副阎王面孔,冷着脸端地不知他想些什么。何曹两个狗官死在路上了吗,让我在这儿扯了这半天闲话!
终于终于,白圆胖的何知州,带着肥短矮的曹盐政,颠颠赶来。进门便作揖,开口唤大人,曹盐政趋承的不像话,谁能想到他刚才拍桌子叫嚣的狠相。
“大人查案辛苦,想来案件已趋于明了。帑银押运走水路还是陆路,可还需要加派亲兵?流匪猖獗,大人若需要只管开口。另外,大人此行一心在公,我等想小备酒水,给大人折柳饯行,不知大人几时动身?”
好么,来撵人的。你怎知我完结与否,我走不走你们又慌的什么?
“不急。”悠然出口,丁曹何三人面面相觑,吃了苍蝇一样,噎个半死。
还是丁大人脑子灵,灵光乍现,甫又开口:“那也不妨,正是江南好时节。大人闲来探访民情,体验风土,管辖之内提点二三。”
好,你不提我来提,口子终究是要撕开的。周彦邦不想再绕弯子,太浪费时间。
“只是奉旨查案,轮不到我提点。只是,我有一桩公案想问询诸位大人,有人举报江宁乃至江南私盐贩卖猖獗,大人们是否知晓?又做了哪些有效防范措施?”
“确有此事。衙门屡禁不止,拿住了一些私盐贩子,治了罪,略有震慑,刹住风气,后头一一查抄,再有犯者严惩不贷。” 这个会,何知州背诵书歌子一般流利酣畅:“小小蟊贼,不足为惧,相信假以时日,必定见成效显著。”
公文汇报,这个他烂熟于心!
“不,不是。”周彦邦断然否决:“是盐政衙门官盐私卖,勾结商贩中饱私囊。我问的是这个,还请大人细陈详情。”
啊!在场三人登时心如鼓擂,如烈焰油锅上浇冰泉直下。生铁热锅上‘斯啦’一声,油嘭水溅,钵铙嗡鸣,一脑门子的黄钟大吕之声。
“想是有人诬告,我等奉公职守,秉公执法,多有结怨,故而、故而……”
都是久经官场的老狐狸,这点准备还是有的,面上依然淡定。周彦邦负手而立,来回梭巡,听着他们狡辩。
“多半是诬告,自古高处不胜寒,有寻衅的无中生有。为官为贾的,多惹人眼红。给咱们泼脏水,咱们在上头的有口难辩。”
何大江随声附和,一般商贩能接到这买卖?低于官盐数倍价格,转手高价卖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勾结的商贩自然是总商之首的何大商人。所获之利,江宁行省各个关节大人都有所分。这要是闹将出来,一根藤儿从头撸到底,谁也跑不脱。
“诬告?盐政大人以为呢?”
我以为什么,从提起这个话题,曹盐政心中已经问候了周彦邦祖宗十八代!你他妈带着笼子来的,没有证据就不会提这茬!
“盐储存过程中有消耗,这十分正常。可有人让它不正常,克扣的盐上报损耗,抹平账目实则据为己有。再有,仓禀之中所屯之盐,一袋中三分沙土仅仅七分能售卖,这其中克扣的盐又去了哪?”
丁大人鼻头冒了汗,何大江后脊梁发冷。
“海量之巨,肥了谁的荷包?这其中有没有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东北军饷尚无可支,竟有人大肆搜刮民脂民膏?该当何罪,曹大人?”
铮铮入耳,振聋发聩,点我名了呀!曹大人直接被点了名。
曹盐政登时如踩到尾巴的猫,毛发四炸,立起爪子要挠人!
“军饷天灾,我们江宁行省出钱出力,哪个行省有我们出的多?没错,我们是天家的钱袋子,可钱袋子也禁不住你这样敲。给你银子你假意不收,日日装腔作势的查案。谁不是为天家做事,同朝为官。周大人,你把事情做绝了,如何再见?”
“再说了。”曹盐政没完,还有下面:“再说了,江宁府的亏空又不是我这一任,从上任、上上任就有。多少年的烂账,你查的清吗?那些大人们如今都身居高位,你敢查吗?你想澄清玉宇,还人间太平,可你有那能耐吗?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你要银子咱们想方设法的凑。还不足兴,还要敲骨吸髓。”
拍着桌子,指着鼻子骂将:“你怎不查查老子,若要查,第一个该查的就是你老子!谁不知道你们家落金叶子的,这些个总商哪个不孝敬。这份孝敬从何而来?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少在这假仁假义,阳奉阴违,拿着天家压人。要现银没有,且等着,等全行省的大小官员回去卖房子卖田卖老婆,卖儿卖女给大人凑,大人满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