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等薛嘉反应过来时,人在朝会上。
邱和看着李骁到手的真迹,感叹薛侍中恁大一个人精居然被骗了,也不看看昨晚那是在什么地方,身边有什么人,那不就是当着圣上的面说要贿赂他的近臣吗?薛侍中……看来真的很渴望抓住殿下的小辫子,都高兴糊涂了。
李骁心情不错,不过他今日来,还为另一件东西。
几样过去后,才轮到一副画,他一看便知是何人所作。
这种灵气天赋,李骁见过四回,第一回在东园,不过那时她年纪小,笔力尚稚嫩,出彩的是画意极强;第二回画得很不好,精致而呆板;到了第三次,笔到意到,如今那幅画在书房里收藏着,他至今还没临摹完;第四回,白云观观主拿出来向他炫耀,有什么好炫耀的,他也有。
当今画师要进八方阁拍卖,门槛极高,须得三位以上画派代表的认可推荐。最年轻的要数六十年前的东方婵,当年十九而已,三年前东方婵病逝,今年冒出一个江秋儿。
江秋儿今年二十有一,其作初次踏入八方阁,证明潜力无限,激起不小的浪花,这的常客都是得了帖子过来的,出价者不少,最后还是落入李骁手中。
管事送来画后,他当场展开一验。
比起远看更为清晰,画中众人踏雪登山,红梅热烈,山石凛凛,恣意坚韧从画中扑面而出,令人忘却画外多艰,似是描绘梦境,将灰暗剥离出去,独留好颜色,何尝不是他所神往的好人间。
李骁边验边问:“四姑娘在不在此?”
管事一时没反应过来,李骁稍顿,指了指画上印章:“江姑娘。”
“哦,这画年前就送来了,掌柜的在拍前的一个月书信给江姑娘来京,不过她人在潼州,说是有其他事,就不来了。”
“嗯。”
邱和给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便退下了。
李骁看画良久,才道:“《泰江暮秋图》是东方先生的封笔之作,当初是四姑娘与我争的。”
“属下当年略有耳闻。”邱和目光落在那幅画上,勾起好奇,“还听说您亲自出面都……”都没抢过。
看李骁点头承认,邱和按捺竖起大拇指的冲动,当时这事在他们一众官家子弟里掀了点风浪。不过李骁之后并未表现任何不满,没有后续,所以也没有闹大,只当一阵风过耳,凉快凉快就完了。
李骁觉得有些奇妙,自那以后的几年里偶尔见过江秋儿几次,上一次见面是去年清明,区区几面之缘,看她画技越发精进,其心性也在变化。
他收起画卷放进盒子里,离开八方阁。
入春的街道,行人比冬日要忙碌,来去匆匆,开始为这一年奔波,分明年年都是差不离的不顺遂,循环失意,却还在这样的季节里生出期盼。
像个赌徒。
他也是赌徒,昨日在宫中赌到李驰,今日赌到鸿玉真人的字,还多出一副赏心悦目的画,三件好事叠加,他应该去找人喝点酒,不仅如此,还要上高处远眺。画里是踏雪登山,他可以沐日登山,所观世界,无一不同。
说走就走,李骁到万武堂找林生风,派人去章家把章聚带出来。
两人怀疑李骁被夺舍了。爬山?喝酒?这对一个腿脚不利索且有老胃病的人来说,无疑是作孽,他自己开的口,更是自作孽。
可今日不答应,明日就绝交。
一路走走停停,平时到半山腰凉亭半个时辰左右,如今拖着李骁他老人家,愣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偏偏他还直言是为了照顾章聚,说要不是章聚不会轻功,他早就到山顶了。
“那也不须一个时辰,说出去都丢人。”林生风从刚才听来李骁是如何坑了薛嘉拿到鸿玉真人的真迹,到现在一退六二五,推得干干净净,他简直没耳听。
李骁风轻云淡:“这是登山的趣味所在。”
行吧,什么话都被你说完了。
林生风道:“我和阿聚就坐这了,你已得一半趣味,还差一半就到山顶。”
章聚直接做了个手势:“您请。邱六,东西放下,与你家殿下上去吧,”
邱和幸灾乐祸,将食盒往石桌上一放。其实他也知道,依李骁的身体,走到此已经差不多了。在这件事上,他听章聚的。
李骁冷哼:“欺软怕硬,也算本事?”
这话就是嘲讽林生风搞不定江并,他瞬间焉了。
章聚笑着摇头,从食盒里拿出酒菜摆上:“不支招就罢,在这说什么风凉话。”
李骁嗤笑:“好歹你当爹了,不管他男男女女,都是情爱之事,万变不离其宗,你和飞雁都没主意,我能支什么招?你以为我是表兄,什么都会?”
章聚被堵得说不出话,要是杨临风在这,的确点子多。
元宵那会儿,李骁和章聚知道林生风对江并的心思,都震惊得大半个月没理他,尝试接受这个事实并且、劫后余生。